第五章·长生劫
一
冬至前夜,青黛在晒药场遇见采买婚庆红绸的阿荞。少女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腕上却套着根褪色的红绳——正是洪水那日从墨阳腕间冲走的。
"秦大哥最近总对着月亮发呆。"阿荞突然拽住青黛的袖角,"他梦里常喊'冰窟窿',姐姐知道什么意思吗?"
晒药的竹匾在风中轻旋,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青黛望着阿荞颈后随动作若隐若现的蝶形胎记,想起老管家临终话:"当年抱着灵芝跳冰河的小姐...后颈有蝴蝶记..."
远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墨阳披着大红喜服走来,左手无名指上缠着止血的白布——按山乡习俗,新郎要亲手缝制婚鞋。他在十步外突然驻足,目光落在青黛腰间半露的玉佩上。
"这位姑娘..."他眉头紧蹙,朱砂痣皱成血珠,"我们是否..."
阿荞突然踮脚为他系上绣着曼陀罗的眼罩:"郎中说了不能见强光!"转身时她朝青黛眨眼:"秦大哥前日挖灵芝被刺伤了眼睛。"
青黛盯着墨阳指间渗血的布条,突然想起药典记载:玉髓灵芝的孢子会致幻。她鬼使神差地抓住他受伤的手,在阿荞惊呼中扯开布条——指腹密密麻麻全是针眼,排成两个模糊的字迹:青黛。
二
夜半的晒药场弥漫着陈艾苦涩的气息。青黛用银针挑破指尖,将血滴进墨阳熬药的陶罐。血珠在水面绽开时,身后传来重物倒地声。
阿荞倒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心口插着把采药刀。鲜血顺着蝶形胎记流淌,竟在皮肤上显出暗金色的经络——那根本不是胎记,而是用特殊药水刺绘的藏宝图。
"终于...找到了..."墨阳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他蹲在房梁上,指尖把玩着朵干枯的断肠草花,"真正的玉髓灵芝,原来长在活人心上。"
青黛这才看清阿荞的"伤口"根本没有流血——翻开的皮肉下是晶莹的紫色菌丝,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二十年前秦家小姐抱着跳河的并非药材,而是个活生生的药人。
"你...早就恢复了记忆?"
墨阳飘然落地,喜服下摆扫过阿荞逐渐僵冷的脸:"那日红绳漂到你脚边时,我就想起来了。"他忽然掐住青黛下巴,"可我要看看,阮家女儿会不会也把救命恩人当药引..."
三
五更梆子响时,青黛背着阿荞冲出晒药场。少女的身体越来越轻,伤口处不断飘出紫色孢子,在晨雾中形成朦胧的光晕。
祠堂后的老槐树下,青黛挖出了当年那个鎏金匣子。匣中羊皮纸上写着:"长生久视丹真诀:取药人心头血三滴,佐以..."
文字突然被阴影笼罩。墨阳的身影逆着晨光立在碑前,手中红绸已换成素白丧布。他脚边躺着个打开的锡药盒——正是青黛在药圃发现的那个,盒底赫然刻着:"吾儿墨阳若见,当知阮氏女亦是药人。"
阿荞在青黛怀里突然抽搐,喉间涌出大团紫色菌丝。墨阳跪下来轻抚她额头,动作温柔得像在采摘嫩芽:"阿荞是秦家养的药人,你却是阮氏培育的...我们都被父辈做成了容器。"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青黛摸到自己后颈发烫。铜镜碎片里,她看见从未注意过的蝶形印记正在皮肤下显现——与阿荞的一模一样。
"现在明白了?"墨阳将丧布披在她肩上,"光绪三十三年那个雪夜,他们真正争夺的..."
远处突然传来喧哗。一群举着火把的官兵冲进祠堂院子,为首者狞笑着举起告示:"奉令收缴长生邪术相关人等!"
墨阳的白丧布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最后看了眼青黛颈后的印记,突然冲向人群。官兵的刀剑刺入他心口时,那个总在咳血的青年竟大笑起来。鲜血溅在鎏金匣子上,显出一行隐藏的字迹:
"情毒解法:以爱人之血浇灌药人,可解百年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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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