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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泥泞心途
泥石流的轰隆声在山谷中回荡，孟远抱着林晓萱在湿滑的山路上疾奔。林晓萱能感觉到他胸膛的剧烈起伏，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喷在自己耳畔。
"孟公子，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她小声请求。
"别动！"孟远低喝一声，手臂收得更紧，"后面山坡还在塌陷！"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林晓萱惊恐地看到不远处整片山体正在缓缓移动，树木像稻草一样被连根拔起。她本能地把脸埋进孟远的颈窝，嗅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与雨水的气息。
孟远脚步不停，抱着她攀上一处陡坡。突然，他脚下一滑，两人重重摔在泥泞中。林晓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孟远牢牢护在身下，他的手臂为她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你没事吧？"孟远撑起身子，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林晓萱脸上。
林晓萱摇摇头，突然瞪大眼睛："你受伤了！"
借着闪电的光亮，她看到孟远右臂被尖锐的岩石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孟远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把拉起她："快走，前面有个山洞！"
当他们跌跌撞撞冲进山洞时，身后的山坡终于完全崩塌，泥浆裹挟着碎石树木轰然倾泻，将刚才的路径彻底掩埋。
山洞里漆黑一片，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林晓萱双腿发软，顺着岩壁滑坐在地上。黑暗中，她感觉到孟远在摸索着什么。
"还好火石还在。"他松了口气，随即传来敲击火石的声音。
微弱的火光亮起，映照出孟远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收集了一些干燥的树枝，很快生起一小堆火。火光中，林晓萱这才看清他的伤势——右臂的伤口触目惊心，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袖子。
"让我看看你的伤！"她顾不得矜持，抓住孟远的手臂。
孟远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她坚定的眼神制止。林晓萱撕下自己裙摆的内衬，小心翼翼地为孟远清理伤口。她动作轻柔，眉头紧锁，嘴唇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
"疼吗？"她轻声问，指尖轻轻拂过伤口周围的皮肤。
孟远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此刻跪在肮脏的泥地上，昂贵的丝绸衣裙被撕得破烂，却全神贯注地为他包扎伤口。火光在她脸上跳动，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好了。"林晓萱系好布条，抬头对上孟远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山洞外暴雨如注，山洞内只有火堆噼啪作响。孟远突然站起身，走到洞口查看情况。
"路被完全堵死了。"他声音低沉，"我们暂时出不去了。"
林晓萱抱紧双膝，湿透的衣衫让她瑟瑟发抖。孟远看了她一眼，脱下自己的外衣拧干水分，递给她："换上吧，虽然也是湿的，但总比你那身绸缎暖和。"
林晓萱接过衣服，脸上一红："你...你能不能转过身去？"
孟远愣了一下，随即背过身去。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这个女子是仇人的女儿，他应该恨她才对，可为什么此刻心中只有保护她的念头？
"好了。"林晓萱小声说。
孟远转身，看见自己的粗布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纤细的身躯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他急忙移开视线，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
"我们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他说，"明天雨停了再想办法出去。"
林晓萱点点头，突然打了个喷嚏。孟远皱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在发烧。"
"我没事..."林晓萱话未说完，又连打了几个喷嚏。
孟远二话不说，将她拉近火堆，然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别误会，"他生硬地说，"只是不想你冻死在这里。"
林晓萱僵直着身体，心跳如雷。孟远的胸膛温暖而坚实，她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她放松下来，靠在他怀中。
"孟公子..."她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救了我。"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
孟远没有回答，只是收紧了手臂。怀中的人如此脆弱，如此信任地依偎着他，全然不知他内心的挣扎。银锁片在他口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理智。
"睡吧，"最终他只说了这两个字，"有我在。"
夜深了，雨声渐小。林晓萱在孟远怀中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安宁。孟远凝视着她的睡颜，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她柔软的发丝。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母亲的遗言——仇恨确实只会让人更加痛苦。
第四章 隔世再逢
晨光透过洞口的藤蔓照进来，林晓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独自躺在火堆旁，身上盖着孟远的外衣。她惊慌地坐起身："孟公子？"
"我在这儿。"
声音从洞口传来，林晓萱转头看见孟远逆光而立，高大的身影被晨光勾勒出一道金边。他手里拿着几个野果和一把野菜。
"饿了吧？"他走回火堆旁，递给她一个野果，"暂时只有这些。"
林晓萱接过野果，小口啃着。果子酸涩，但她饿极了，吃得津津有味。孟远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路况怎么样？"她问。
孟远表情凝重："下山的路完全被泥石流堵死了，我们得另找出路。"
"那...我们会不会..."林晓萱声音发颤。
"死在这里？"孟远接过她的话，看到她惊恐的眼神，语气软了下来，"不会的。这山我从小跑遍，知道几条隐秘小路。等你体力恢复些，我们就出发。"
林晓萱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我的银锁片！"她慌张地摸索胸前，"不见了！"
孟远身体一僵，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口袋。那个承载着二十年恩怨的信物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他应该把它还给她吗？还是...
"可能是在逃跑时掉了吧。"他最终说道，移开视线，"等路通了，我可以帮你找找。"
林晓萱失落地低下头："那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孟远心中一阵刺痛。他站起身："我再去看看路。"
走出山洞，孟远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他掏出银锁片，阳光照在精致的梅花印记上。母亲临终前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远儿...别恨你父亲..."
"舅舅？"孟远突然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壮实汉子正带着几个村民在查看滑坡情况。听到喊声，他抬头惊喜道："远儿！你没事吧？昨晚暴雨引发山洪，村里人都担心你出事了！"
"我没事，舅舅。"孟远快步迎上去，"不过洞里还有一位姑娘..."
"姑娘？"舅舅眉头一皱，"什么姑娘会在这深山里？"
孟远犹豫了一下："是...城里林家的千金。"
"林家？"舅舅脸色骤变，"林世昌的女儿？"
孟远点点头。舅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远儿，你糊涂啊！林家是我们孟家的仇人！当年要不是林世昌..."
"舅舅！"孟远打断他，"那些陈年旧事以后再说。现在她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弱女子。"
舅舅盯着孟远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你和你娘一样心软。罢了，先带她回村吧。"
当孟远带着舅舅回到山洞时，林晓萱已经整理好了衣衫。看到陌生人，她紧张地站起来，下意识往孟远身后躲了躲。
"这位是我舅舅，孟大山。"孟远介绍道，"舅舅，这是林晓萱姑娘。"
"林姑娘。"舅舅点点头，眼神复杂，"山路被毁，你先跟我们回村吧。"
林晓萱感激地行礼："多谢大叔相救。"
回村的路上，孟远一直走在林晓萱身边，时不时扶她跨过泥泞和水洼。舅舅看在眼里，眉头越皱越紧。
村子坐落在半山腰，几十户人家错落有致。当孟远带着一个衣着怪异的陌生女子进村时，村民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远哥，这是谁啊？"一个年轻猎户大声问道。
"城里来的客人。"孟远简短回答，带着林晓萱快步走向自家小院。
孟远的家是一栋朴实的木屋，门前种着几株山茶花。他推开门："条件简陋，委屈林姑娘了。"
林晓萱摇摇头："能有个栖身之所，我已经很感激了。"
舅舅安排了一间偏房给林晓萱，又让孟远的表妹小翠送来干净衣物。林晓萱换好衣服出来时，孟远正坐在院子里磨刀。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粗布衣裙穿在林晓萱身上，竟有种别样的清丽脱俗。
"合身吗？"他问。
林晓萱点点头，有些羞涩地转了个圈："就是有点大。"
孟远嘴角微扬："山里姑娘没你这么瘦弱的。"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一时温馨。这时舅舅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远儿，来帮我搬点东西。"他语气生硬。
孟远起身跟着舅舅进了仓库。一关上门，舅舅就压低声音道："远儿，你莫不是看上那林家小姐了？"
孟远沉默不语。
"糊涂！"舅舅急得跺脚，"她爹当年怎么对你娘的，你都忘了？要不是他始乱终弃，你娘怎么会郁郁而终？"
"舅舅，那些事与她无关。"孟远沉声道。
"怎么无关？她是林世昌的掌上明珠！"舅舅冷笑，"你以为她会看得上我们这种山野村夫？等她爹派人来接她，她转眼就会忘了你是谁！"
孟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舅舅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是啊，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等道路修通，她就会回到她锦衣玉食的生活，而这段山中奇遇，不过是富家小姐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我去看看午饭好了没。"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离开。
午饭时，林晓萱敏锐地察觉到孟远的态度变了。他不再看她，回答也简短冷淡。饭后，她鼓起勇气拦住准备出门的孟远。
"孟公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小声问，眼中满是不安。
孟远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一软，但舅舅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硬起心肠道："林姑娘多虑了。我只是有事要忙。"
"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林晓萱急切地问，"我一个人在这里..."
"不方便。"孟远打断她，"你是客人，就在家休息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林晓萱站在原地，眼眶渐渐湿润。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那个在山洞中温柔守护她的孟远，突然变得如此冷漠。
傍晚时分，孟远还没回来。林晓萱坐在院子里，看着夕阳将远山染成金色。小翠端来晚饭，告诉她孟远去邻村帮忙修路，可能要明天才回来。
"林姐姐，你别难过。"善良的小翠看出她的失落，"远哥性子是倔了些，但心是好的。"
林晓萱勉强笑笑："我知道。"
夜深了，林晓萱辗转难眠。窗外月光如水，她轻轻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山间的夜风带着凉意，她抱紧双臂，仰头望着满天繁星。
"这么晚了还不睡？"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晓萱惊喜地转身，看见孟远站在月光下，身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你回来了！"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两步，又想起白天的冷淡，停住脚步，"我...我睡不着。"
孟远走近她，月光下他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山里晚上凉，别冻着了。"
两人沉默地站在月光下，谁也没有说话。终于，林晓萱鼓起勇气："孟公子，如果我有哪里得罪了你，我向你道歉。请不要...不要这样忽冷忽热..."
她的声音哽咽了。孟远心头一震，借着月光看到她脸上晶莹的泪痕。那一刻，所有理智的防线轰然倒塌。他伸手拭去她的泪水，轻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为什么？"林晓萱仰起脸，眼中满是不解。
孟远的手停在半空，银锁片的重量仿佛压在他心头。他该告诉她真相吗？告诉她他们之间横亘着二十年的恩怨？告诉她他就是那个被她父亲抛弃的私生子？
"因为..."他艰难地开口，却被突然响起的狗吠声打断。
"远儿！林姑娘！"舅舅急匆匆地跑来，"山下传来消息，林家派人来找女儿了！明天一早就到村里！"
林晓萱脸上闪过惊喜，随即看向孟远，却发现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太好了。"孟远生硬地说，"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孟公子..."林晓萱想说什么，孟远却已经转身离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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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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