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有缘 同学情深
文/茅新石
(一)
夏都西宁,一反常态,连续高温,几十年罕见。说是高温,其实也不超32°,作为夏天的气温,已经非常凉爽,十分难得。只是西宁人习惯了没有夏天,所以惊呼太热。
8月4号,一场透雨,浇灭了暑气,带走了烦躁,人们惬意地享受着清新清爽。我撑着伞,走在雨中,心中充满着期待。望着雨中行色匆匆的人们,直感自己的幸运,我比他们,内心丰富了许多,既享受着雨中漫步诗意般的愉悦,又期待着同学见面不一般的惊喜。其实我不知道诗到底是什么,那怕我曾经毕业于中文班,也读过背过古诗和现代诗。
虽然不能确切地知道什么是诗,但让我开始学诗的那个中文班,至今已有45年了。45年,可能就是诗,而45年后再聚首,更是诗。虽然我仍然不知道诗是什么,我只是能认出哪些像诗,哪些不像。
我踏上建银宾馆的台阶,心中开始忐忑,有点儿激动。一楼大厅,非常宽敞,散放着许多的沙发和椅子,空无一人。我踏上滚梯到了二楼大堂,环视一周,马上看到了大厅一角沙发上的老夏和玉宁。这倒不是说我的眼睛有多么锐利,主要是这俩人非常有特点。
玉宁不再是那个面色白净头发特别光滑光亮且一丝不苟的玉宁,不再稚嫩和青涩,不再拘谨少言。看上去一切都很随意,穿戴随意,头发随意。身材还是不高,横向发展却已有明显进步,只是还未形成规模,内含的能量充足,听他浑厚的声音就能感觉到。
我到了西宁,和玉宁通过几次电话,见面还是首次。紧紧握手后便转向老夏。
和老夏握手,不敢太用力。尽管他不是弱不经风,却明显不够强壮。不变的是他那一尘不染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最大限度地展示了整个脸部,略瘦长而润滑,突出的是那双眼睛,超大,忽闪忽闪地,就像夏天的太阳。他的心思都收藏在这对眼晴里了。气质上淡然,身材一直保持完好,加上显得有文化的大背头,仙风道骨,远离人间烟火气。
玉宁让我在大茶几的一条横幅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横幅上主体写有"老同学再聚首"的字样,下方还有"今生有缘同学情深""45周年"等小字。最下方的边缘处,一群红色小人欢呼跳跃起舞,动作劲爆,气氛热烈。
我在空阔处签上了名字,完成了报到,在我们中文班的历史上落下了一笔。由于长期不写字,写出来的字竟然不太像字,这可能才是真实的我。
玉宁把此次聚会的纪念品送给我,一个冰箱贴和一个小纸盒子。小纸盒子到了我手里,直接被打开,我不会彬彬有礼到拿回去再看。我甚至想扔掉纸盒把礼物装进口袋,便于携带。玉宁阻止了我,给我一个塑料袋,让我装起来。
对了,我还没说礼物是什么呢。当我打开纸盒,看到的是一颗安静地躺在纸盒中间的黄铜制作的炸弹。让我想起在电影镜头里,日本鬼子的飞机在我国上空投下的一枚枚炸弹。
记得十年前,同学们在南京聚会时,主办的雅青,给大家送的礼品是雨花石,有地域意义,感觉还十分儒雅。尽管南京在历史上有过数次的大屠杀,雅青也没想着要送一个炸弹。玉宁名为宁,这座城市也叫西宁,却不安宁,反其名而行之,送出一牧炸弹。有点儿疯狂。再一想,宁静外表里面藏有一颗热烈的心也是常有的现象。玉宁的生日是"9. 11 ",是飞机撞高楼的恐怖日子。"9.11 "和炸弹,契合。
这是戏说。其实这枚炸弹,确切地说是鱼雷,是为了纪念当年鱼雷研制成功精确发射的纪念品。小鱼雷模型高约十五公分,直径估计有四公分,小巧玲珑,十分可爱。黄铜材料,重而有质感。且可在底座和中间部位灵巧转动。人见人爱的工艺品。只是不知道乘飞机能不能顺利过安检。
玉宁告诉我,海生报到后去看长辈了,晚宴前回来。雅青和亚玲去楼上房间说悄悄话了。大一和宝利也在晚宴前到。其余的随时可能到。
总之,该来的都会来。
眼下,只有我们三人。
我问老夏身体怎样,十年前我就看到他注射夷岛素了 。他说还行,控制得挺好。身体还行,毕竟上了年纪了,不可能生龙活虎。平时上老年大学,练练书法。
于是看他手机里的书法作品。首先感觉到的是亲切。因为他的作品,选择的古诗词,都是我熟悉的。我学习上没下过功夫,掌握的古诗词十分有限,老夏好像懂我,尽找些我能看懂的写。
我不练字,也不懂书法,但如有特别好的作品,也能震撼到我,情绪上有共鸣。因为任何完美或近乎完美的艺术,都是相似的,有生命,有动感,可以触摸到,感受到。
老夏的字写得有模有样,中规中矩。只是在笔意上还不够连贯,没有那种一气呵成之势,所以还有较大的上升空间。因为是同学,我也是直言,用不着拐弯抹角。老夏说也就刚开始练,登堂入室为时尚早。成与不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事可做,而且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说话之间,雅青和亚玲从楼上下来了,一番握手问候。
我问雅青,你知道我是谁吗?
雅青笑着说:"你是崔静林。"
我竟然变成崔静林了。虽然四十五年前,我和静林是难兄难弟,都不受老师待见,要被弄到夹皮沟里工作,与狼共舞,但我俩的体量不是等量级的。十年前我们在南京见过面。九年前,和雅青在青海玩了不少地方。九年后,她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尽管九年中,还通过数次电话。
记得十几年前,我和雅青等去青岛看望班长金亮,其中还有一位数学班的小樊。进了门,我把小樊推到金亮前面,叫金亮认。金亮是一脸的不好意思,认不出班里的同学,尴尬。
善良的雅青看到这一幕,马上跳出来说:"王班长,你别理他。这不是我们班的,是数学班的。"替尴尬的班长解围。
今天尴尬的是雅青自己了。她笑着猜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笑得很虚。不过知道被她猜错的人是茅新石时,马上淡定了。认错了也不以为意,因为毕竟熟悉。她问我为啥要理光头。我告诉她,光头就是一无所有,一身轻松,了无牵挂。
雅青就这么好玩,但如果你认为雅青糊涂就错了,她只是不擅长形象记忆而已。安排处理事务,丝丝入扣。本职工作兢兢业业,滴水不漏。她退休前带队出去查帐,把人家查到体无完肤,恨不得跪下,朝她磕头。她精通外贸业务这一块,有什么猫腻,难逃她的法眼。所以查帐,哪个单位知道是她带队,就心惊肉跳,开始祈祷。
所以别看雅青人小,能量很大,特别敬业、坚韧,让人望而生畏。
亚玲就不用让她认了,前不久见过面,还体验了一把素食的清淡和崇高。她本就善良,又让善良上了一个台阶。在她身上,几乎找不到缺点,完美!
班上有七名女同学,七是吉数,顺而圆。其中有两位,一位高,一位美。和班上同学缘份浅些,所以大家不太了解。但既然能高能美,必有缘由,相由心生,她们应该有骄傲的资本。另外五名女同学,大家都比较熟悉,一个比一个优秀,男同学,也只有赞美的份,更多的就是梦想了。
小贾来了,脚步轻快,一身轻松,且面带笑容。他经一生的打拚,见识多了,所以像今天这种场合,穿戴整齐,头发有造型。和大家握手打招呼,都很得体。修养也是经实践而来。前几日,已和小贾见过一面。在校时,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多,最有共同语言。一直到现在,他骨子里的那股赖皮劲儿,笑容背后的稚嫩劲儿,还在,只是一般人不能发现。刚进校时,还小,但后来的进步就不小。打架时也能豁得出来,出手干脆利落,扇人耳光从不拖泥带水。杀伐果断,在他后来的人生中,也可能起一定的作用。
个人打拚,成功背后,谁不是一把辛酸泪,所以现在的小贾,成熟了。
老党也到了,还是那么黑,身体没什么大病,小病却不断。依我看,业在作用,但与佛无缘,那就慢慢显现吧。据说老党工作时,太老实,不争高下,因此而被捏,一怒之下,就退休不干了。生活也是一门学问,要有智慧,一味老实也是欠妥,因为遇见的不可能永远都是好人。
最后才是真正的崔静林到了,一个超大的拉杆箱,配上二百多斤的身躯,倒也合适。当年运动会上,百米第一,跳远第一,爆发力惊人。踢足球,控球技术一流,灵动轻巧。这和现在的两百斤,怎么就捏合到一起了呢?变化还真有点大。好在心性没变,一切都无足轻重,复杂的事儿,到他那里,就简单起来。化繁为简,是因为能看通看透,是放下的结果。
上午能来的就这些了,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到楼上包间去用餐,围桌而坐,便于说话。
大家发现,同学聚到一起,说话随心所欲,没有半吊子,完全开放。气氛也特别好,善意、真诚,没有丝毫的伪装,本色出演,亲近亲切。同学聚会,要的就是这个氛围,这可能就是相聚的价值所在,在别的环境里是不可得的。值了,跑了几千里,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玉宁说午饭简单点,酒到晩上的欢迎宴上喝。
静林说晚上喝是应该的,不过为了晚上能喝好,最好先彩排一下。
玉宁听懂了,开了一瓶酒。
只可惜无人能陪静林,只有玉宁能喝一点。
对酒的感情,随着年龄的增大,正逐渐变淡,乃至消失。像静林几十年如一日,爱得长久,爱得深沉,矢志不移,比较少见。
午饭慢慢吃,小酒慢慢喝,话也慢慢说,不急。这顿饭,一直到下午,也没有真正彻底吃完。这是要和晚餐连在一起。
到了晚餐时间,海生去看望长辈终于回来了。海生在我们班年纪最小,但学历最高,高到了顶点,没有更高。是"国宝级"的存在。十几年前在扬州见过一面,那时的海生,看上去比现在要苍老很多,脸上颇多皱纹,头发蓬乱。我心想,做学问也太辛苦,硬生生地把一个孩童整成了老头,这学问不做也罢。那时海生形象欠佳不说,言语还犀利,思想的锋芒咄咄逼人。有思想真可怕。
到了十几年后的今天,海生返老还童了,脸上皱纹消失,光滑细腻,头发整齐,略长 ,剪短3公分就完美了。说话是先笑后说,平和而谦逊。非常好,回归了,圆融了。内在的东西可能丝毫没变,但外在的形象趋近完美。这是真正成熟的结果。
菜上好了,大一也到了。还是那么高,没缩;还是那么黑,没白。只是靠左的一只上牙,变长了。大概是见上好了菜,就露出了獠牙,准备开吃。大一说这只牙快掉了。就是快掉了也是尽可能地留住它,要不留一个洞就有点可怕,说话漏风也很麻烦。所以新牙之前得保住它,尽管它时常脱颖而出。毕业后我和大一的首次见面在二十年前了。那次单位旅游去同里回来路过苏州,到了观前街放假三小时,我联系到了正在上班的大一。他从皮市街上向南走,我向北走。我远远地就看到了大一,就是一个典型的北方中年汉子,最基本的特征就是个高,脸长而黑。他到了苏州已经很多年了,苏州的水土怎么就不能把他洗白了呢?尽管外形是北方,但内心却南方。性格这东西三言两语说不清,得实际接触才有感受。简言之吧,一个黑大汉,不乏柔,也不乏思想里的许多精灵古怪。
现在只有宝利没到,边吃边等,把中间对着门的C座空出来,等宝利来入座。宝利是在座中年纪最大的,49年出生,与共和国同龄,很自豪。
重视仪式的雅青,让玉宁讲几句,接风宴,表示欢迎。就玉宁这嗓音,鼓动性极强,情绪吊出来就举杯,当然大多数人拿的是茶杯。能喝的是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看着圆桌上的菜,觉得缺了点什么。对玉宁说,手抓没有,这个不能没有。
玉宁马上出去跟服务员说。回来说还点了份"狗浇尿"。
手抓和"狗浇尿"都是青海特色的,远道而来,自然要有。
雅青小时在青海,还下过乡,却不知"狗浇尿"为何物,当即说,这么难听的,我不吃。于是她听到了关于狗浇尿来历的几种传说。其中最让人捧腹的是海生的"狗浇尿",抓住形象特征,进行细节丑化,很传神。因为有些少儿不宜,故在此不细述。老同学中欲一探究竟的,电话联系海生,此传说版权,归海生所有。
终于等来了宝利,红色短袖体恤,鲜艳花朵沙滩裤,十分醒目。76岁的老同志,如此新潮,大开眼界啊。宝利在中间座位落座,说明晚到的原因,然后摆弄他的手机,要给大家录个小视频,剪辑后发到群里,让未参加聚会的同学也能一睹聚会现场的情景,没来的老同学毕竟也关注的。
大家在手机镜头前大呼小叫着"同学们好",挥手打招呼。另外再加一半句开心的话。场面本就快乐,这时的气氛更加热烈,充满着欢声笑语。
场外的同学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到来,但毕竟都是老同学,看到此视频,不能震撼,也受触动,不能不感慨。
不能太晚了,服务员也要回家休息,聚会第一天的晚宴结束。
最后报告一下,一共来了十一位同学,是我们当年全班的四分之一,就算是代表全班同学参加聚会的一个小组吧。这是一个召之即来,来而能战的集体,凝聚力战斗力超强,能打胜仗,品质优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