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橄榄绿方阵里成长
文/张乐欣
80米开外,摩天楼群在夜幕中竞相生长,霓虹如熔化的金箔,在玻璃幕墙上纵情流淌。我坐在战术训练场的地上,感受着地面从迷彩服纤维里渗出灼热。右臂时而传来的钝痛如此鲜明,那是持续三小时据枪训练后,肘关节在无声抗议。
400米障碍场的高墙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当小腿肌肉开始不受控地颤抖时,我听见血管里奔涌的轰鸣。沙粒钻进作训鞋的每个缝隙,磨出火辣辣的疼。翻越高墙的瞬间,后颈突然掠过一阵清凉的风,像极了故乡山涧的触感。栽进沙坑的刹那,漫天扬尘中那朵云,多像老家屋后探头探脑的棉絮云。去年的今日,我正躺在家里刷着手机,而现在,迷彩服后背析出的盐霜正在画出抽象的地图。
夜哨的星空会窃窃私语。第三班岗的寒意总喜欢往骨头缝里钻。装具的重量压着肩头,却让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愈发轻盈。某个星辰低垂的凌晨,当哈气在防寒面罩上凝成冰晶时,我惊觉自己竟在默数哨位旁梧桐树落叶的频率——那些曾经连五分钟军姿都坚持不住的手,如今能在零下十五度稳稳嵬然不动。
整容镜前整理内务时,我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下巴上新生胡茬泛着青光,胳膊上那道伤疤是战术课留下的勋章。捏着被角的指尖微微发抖,不是疲惫,而是突然意识到:那些在宿舍里蜷缩着写日记的夜晚,那些武装奔袭时灌满作训鞋的汗水,早已把少年脆弱的壳层层剥落。当连旗在朝霞中展开,旗角扫过脸颊的触感让我浑身战栗——那抹红里熔铸着多少前辈的血汗,而今正沿着我的血管奔流。
训练场边的蒲公英在水泥裂缝里倔强生长。据枪训练时,我数过瞄准镜里飘过的七朵蒲公英,看它们乘着上升气流越过围墙,飞向远处玻璃幕墙组成的镜面森林。而我的根,已在这片布满履带印的土地里野蛮生长。当霓虹与星光同时在眼底闪烁时,我终于明白:有些光芒需要挺直脊梁来守护,有些绽放必须深埋地底才能孕育。
作者简介
张乐欣,2002年3月出生,陕西省西安市未央区人,2024年6月,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城市学院,本科学历,共青团员。2024年9月投笔从戎,应征入伍,现在新疆军区某部队服役,列兵军衔。业余时间笔耕不辍,擅长新闻、散文、诗歌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