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与玉
文/路等学(兰州)
灵芝自古便是中国人心中的祥瑞图腾。《神农本草经》称其“久食轻身不老,延年神仙”,既被赋予疗愈生命的药用价值,更凝结着对福寿康宁的终极向往。在现代科学分类中,它隶属于真菌界、担子菌门、伞菌纲、多孔菌目、灵芝科、灵芝属,是一类具有木质化子实体的腐生真菌,虽非草木,却因独特的形态与生长特性,在中华文化中被赋予了超越自然的灵性——这灵性,在民间传说中更显奇幻。
家喻户晓的《白蛇传》里,白娘子为救被雄黄所伤、魂飞魄散的许仙,冒死闯入昆仑山,与守护仙草的鹤童、鹿童争斗,最终盗得灵芝,才将许仙从生死边缘拉回。这则流传千年的故事,让灵芝成为“起死回生”的象征,它不再只是山间灵草,更化作承载深情与希望的“救命仙草”。古人对灵芝的尊崇,本就源于其稀有与神秘:生于枯木朽壤却形态奇特,伞盖如云舒展,菌柄似玉凝脂,仿佛天地灵气所化。《楚辞》中“采三秀兮于山间”的“三秀”释为灵芝,秦汉时汉武帝因宫中现灵芝而大赦天下,魏晋名士服食灵芝以求超脱——从神话传说到文人雅好,灵芝早已超越生物属性,成为福寿、安宁与奇迹的文化符号。
而玉,恰与灵芝的祥瑞气质相映生辉。《说文解字》誉玉为“石之美者”,《礼记·玉藻》言“古之君子必佩玉”,从早期作为财富与权力的象征,到春秋战国时被孔子比附为“君子之德”,玉的温润坚韧中,承载着礼制秩序与士人品格,成为跨越阶层的精神载体。玉如意相关说法散见于不同历史时期的文献与地域文化中,其名称源于印度梵语“阿娜律”,最初是随佛教传入中国的佛具之一。《释氏要览》:宋代僧侣道诚所著,其中列举了如意器型,有“文殊亦执之,岂欲搔痒也”的记述,提及如意为文殊菩萨所持法器,也可作为僧侣搔痒爪杖,体现了如意功能的多样性。《酉阳杂俎》:唐代段成式所著,书中记有金刚三藏与术士罗公远斗法的故事,提到“举手示罗如意”,此处如意被用作搔痒工具。《李克用置酒三垂冈赋》:清代刘翰所作,原文有“玉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后被鲁迅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引用,这里玉如意被描述为唐代大将李克用作战场上的指挥工具。《东华录》:记载了乾隆十五年十月辛未,乾隆帝诣中岳致祭,越南国供玉如意以供祀岳之用。据馆藏文献考证,当时越南国使臣长途跋涉送贡品玉如意,追至中岳嵩山献给乾隆帝,祭祀后留在中岳庙以备以后逐年祭祀之用。
值得一提的是,从地理版图上看,甘肃省地形呈狭长状,地貌复杂多样 ,山地、高原、平川、河谷、沙漠、戈壁交错分布,整体轮廓宛如一柄横置的玉如意。2019年全国两会期间,中央领导参加甘肃代表团审议时,端详甘肃省地图,由衷赞叹甘肃自然风光优美,黄土高原、广袤草原、茫茫戈壁、洁白冰川构成了一幅雄浑壮丽的画卷,宛若一柄玉如意。这不仅是对甘肃独特地貌的生动形容,更赋予了这片土地如“如意”般吉祥美好的期许。甘肃作为国家西部重要生态安全屏障,恰似玉如意守护安宁;其拥有的多元历史文化、丰富地理地貌和多彩民族风情,彰显着“姿态如意”;世界各地游客都能在甘肃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心灵慰藉和精神归宿,则意味着“心态如意”。玉如意在此成为了人们对甘肃发展繁荣、生活和谐的向往与精神寄托 ,与它在传统文化中的祥瑞寓意一脉相承。
当这样的美玉遇上灵芝,便在方寸之间碰撞出奇妙的文化共鸣。
玉饰中的灵芝,早已超越自然形态,成为吉祥图案的核心。故宫博物院藏明代玉福禄寿三星佩,寿星执杖握芝,白鹿回首衔芝,灵芝与“福”字相映,将“寿比南山”的祈愿具象化;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所藏宋代松鹤龟鹿纹玉佩,山石松竹间灵芝丛生,鹤舞鹿鸣,龟吐祥云,灵芝如点睛之笔,让“鹤鹿同春”的意境更添灵动。这些玉雕中的灵芝,菌盖圆润如如意,菌柄温润似凝脂,既保留草木生机,又融入玉石莹泽,仿佛将《白蛇传》里的救命灵韵与日常祈愿,都凝缩在这坚硬而温润的材质中。
从昆仑山巅的“救命仙草”,到玉饰上的吉祥符号,灵芝的文化意涵在时光中沉淀;从权力象征到君子之德,玉的精神内核不断丰富。二者相契,恰如古人对美好生活的双重寄托:既有对自然奇迹的敬畏,又有对人文理想的追求,最终在方寸之间,化作穿越千年的吉祥絮语。
作者简介:路等学,中共党员,甘肃省科学院生物研究所正高级工程师。主要从事农业区域经济研究,食用菌品种选育及栽培发术研究与推广。发表论文和网络文章百篇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