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代诗四首
大雷霆诗派创始人:陈东林
大海的浪花,会告诉你不知道的秘密
我是大海的浪花,不!
我是宇宙坠入凡间的第一滴泪珠——
当忒伊亚行星,撞碎炽热的胚胎,
岩浆在星尘中翻滚,凝固成陆地的轮廓。
我的水分子,乘坐彗星穿越黑暗真空,
在火山喘息间,凝成云裳,
降下了四千万年的豪雨,
淹没了陨石坑的伤痕,
于是荒芜的地球,睁开了蔚蓝的眼睛。
最初的我,怀抱剧毒硫磺与金属,
在热液喷出黑烟囱的阴影里,
伴着无机物的尘埃,跳起了回旋舞,
氨基酸在雷电中,拼接出生命的琴键。
请看!38亿年前的某道微光里,
厌氧菌正啜饮着铁离子的琼浆,
在玄武岩的襁褓里,睁开复制的瞳孔,
蓝藻用叶绿素,刺绣出氧气的新诗篇,
把海洋染成铁锈红的绸缎。
臭氧层徐徐铺展,成为天穹的盾牌,
于是三叶虫披上钙质的盔甲,
奇虾挥动虹彩的镰刀,
寒武纪的盛宴在潮汐间炸裂——
鹦鹉螺的螺旋里,封印着月亮的引力,
指挥波涛,在岩岸刻写登陆的密码。
我见证肉鳍鱼,把鳍化作跋涉的拐杖,
肺叶里鼓动着咸风的记忆。
当恐龙王朝,在硫磺海洋中崩塌,
哺乳类动物,携带陆地基因重归蔚蓝。
鲸的脊椎弯曲成新月,
血液里仍奔流着我调配的盐份。
而今我的身体,漂浮着塑料的珊瑚,
声呐割裂着鲸歌的频谱,
核废水的阴影,在洋流中伸展,
珊瑚在暖水里,褪成森森白骨。
可浪花,仍托起新月般的云帆,
潮声在贝类的年轮里,刻下记忆:
“每一粒沙都记得,浪花如何成全了大陆”
若你俯身触碰退潮的沙滩,
会听见38亿年前的心跳,在掌心震动,
那是生命初始的脉冲在宣告——
“大海孕育万物,亦将埋葬万物!
人类唯有敬畏自然,才能让蓝色的史诗,
在宇宙的指间里,继续流转如当初。”
【这是一首自然科学的诗歌,写出了大海与生命演化的艰难复杂历程,告诫人类应该敬畏自然、敬畏生命,保护环境】
我在大海边,有一个小小的家
在大海边,有一个小小的家
虽然不大,却能够容纳下
天和地,容纳下万事万物
容纳下整个地球和宇宙
因为这个小小的家
就是我时刻跳动着的心房
大哲学家陆九渊不是说过吗——
“吾心即是宇宙,宇宙即是吾心”
方寸之心,旷之旷也
如果插上想象的翅膀
就能够硕大无朋,无边无际
感谢眼前这个小小的家
让我获得了一张——
观看太阳拥抱月亮,同时拉着星星
在浪花上跳“水上芭蕾”的——
入场券
没有它,我的心田就像一口枯井
干瘪瘪的,荡不起一丝波纹
大海的潮汐是永恒的邮差
每天清晨,它轻轻叩响我的窗棂
递来一封蔚蓝的信笺
上面写满浪花的诗行
而海风,像一位沧桑的吟游诗人
用咸涩的嗓音
讲述着这里的千年旧梦
我的脚下是时间的碎银
潮水退去时,每一粒沙都在发光
它们曾是高山的棱角
如今却甘愿躺平,成为大海的琴键
让赤足的孩子踩出清脆的音符
远处,摩天轮缓缓转动
像命运的齿轮
把云朵、鸥影和我的凝望
统统转入蔚蓝的漩涡里
当雾霭笼罩礁石
扁担石就会挑起两座海市蜃楼
一边是渔火,一边是星斗
悬崖咖啡厅的玻璃杯底
沉淀着整个胶东半岛的晨昏
而孤独城堡的尖顶
正把雷声钉进乌云的信封
寄给所有迷路的航船
黑森林在月光下蒸腾
伴着矿物质与松脂的私语
我的骨骼正一节节舒展
像退潮时摊开的珊瑚
那些被城市压弯的脊椎
此刻正漂浮在氤氲的镜面上
与四百年前的火山灰
达成某种疼痛的和解
铁艺路灯亮起的刹那间
整个威海突然倾斜了三十度
所有夕照都滑向彩虹桥的弧线
像香槟沿着高脚杯流淌
穿婚纱的新娘站在镜头里
而她身后,一万只海鸥
正用翅膀裁剪天空
缝制一件缀满珍珠的嫁衣
测绘员说:“您这房子只有六十平米”
但他们永远测不准——
当涨潮的月光灌满阳台
当黑松林的根系穿透地板
我家的天花板,就变成银河的投影仪
而墙角那盆绿萝的藤蔓
正在地板上蜿蜒出
另一条微型的环海大道
是的,这就是我的
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
能够安放心灵和温情的家
【诗歌注解:我的小家,位于山东威海的那香海国际度假区,小区本身就是国家四A级风景区,可以在黑森林里沐浴海水温泉】
一叶何以知秋
一片叶子飘落,
不是风的催促,
不是枝的厌倦,
而是整棵树,
在某个瞬间,
忽然松开了手。
它落下的姿态,
像一封未拆的信,
被大地轻轻接住。
蚂蚁爬过叶脉,
误入时间的迷宫——
“这里,曾是河流。”
而站在树下的人,
抬头看了看天,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不紧不慢地说道:
“秋天来了。”
可秋天从未回答。
远处的稻田弯下腰,
用金黄的沉默,
衡量时光的重量。
更远处,山峦起伏,
像一本合上的旧书,
风一吹,就翻到泛黄的章节。
一叶何以知秋?
或许,它只是比我们
更早听见——
泥土深处低沉的钟声。
《文人为何偏爱“悲秋”?》
蝉鸣咽了半截,风就凉了
砚台里的墨,结着去年的霜
纸页翻过处,一片叶子坠下来
像没写完的信,压着半枚月亮
登高的人,总把影子踩得很薄
雁阵划过时,袖管里灌满空响
酒杯晃着晃着,就晃出些褶皱
比如鬓角的白,比如未寄的乡
谁说草木的枯荣不是隐喻?
稻穗低着头,藏起饱满的伤
戏台上演着别离,弦断在三叠处
看客们擦着眼,把自己嵌进戏文的空档
那些笔尖的颤抖,原是怕
怕一场雨打落所有倔强
怕雁字回时,找不到可以投递的窗
怕霜降下来,连回忆都结了冰碴
其实秋从不说悲,是文人多事
把月光磨成针,缝补漏风的过往
让每片落叶都驮着半阙残词
让每阵西风,都吹瘦一行诗行
你看那烧尽的烛芯,明明灭灭
多像他们攥紧又松开的手掌
把日子过成砚台里的墨
浓时是愁,淡了,还是愁的模样
风筝飞的再高,也是被线牵着走
秋风解开纽扣,
把天空铺成蓝格子野餐布。
孩子们牵着纸鸢奔跑,
线轴转动时——
整个大地都在纺车轮上,
织出云朵的棉絮。
最调皮的那只风筝“云燕”,
偷喝了西陆的杏花酒,
醉得在气流里画波浪线。
"别晃啦!"
树下写生的美院生喊道,
"我的速写本上,
全是你的酒窝。"
穿汉服的姑娘,
放飞一只缀满铃铛的“凤凰”。
每个铃铛里,
都住着一个贪玩的小风神。
它们轮流值班,
把清脆的叮当声,
串成天空的电话线:
"喂?是童年吗?
这里有个风筝想续费。"
老槐树下,
爷爷的“蜈蚣”风筝正在云层里,
数自己有多少只脚。
数到第七十八只时,
突然想起老伴的叮嘱:
"记得买酱油回来。"
于是它抖抖身子,
把雨滴当成硬币,
投进小卖部的铁皮屋顶。
当夕阳开始收线,
所有风筝都变成,
天空寄回人间的明信片。
孩子们踮脚辨认,
那些被风吹糊的邮戳——
有的盖着蒲公英的印章,
有的印着燕子尾剪的签名。
风筝飞的再高,
也是被线牵着走。
就像我们总以为,
自己在追逐远方,
其实是那些细小的牵挂,
将我们永远系在——
比云更柔软的地方。
【作者简介】:

陈东林:学者、诗人、教授、评论家,中国工信部高级职称原资深评委,红学批评家,唐宋诗词专家,唐诗之路国际诗歌学会副主席,丝路文化院副院长,江苏省南社研究会副会长。获得首届国际王维诗歌节金奖、国际华文诗歌大赛金奖、丝绸之路国际诗歌节“金驼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