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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佛光长明
三年后,绍兴城隍庙旁,一座青瓦白墙的小祠香火缭绕。祠前匾额"济公祠"三字金漆未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祠内供奉的既非庄严肃穆的菩萨,也非威仪凛凛的罗汉,而是一尊醉态可掬的和尚塑像——破扇斜插后领,酒葫芦悬在腰间,脸上挂着似醉非醉的笑容。
"小济公,我家孩儿退热了!"一个农妇将新摘的野菊供在像前,虔诚地拜了三拜。
像旁正在捣药的青年抬起头来,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清朗,一身洗得发白的僧袍,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活脱脱是个年轻版的济公。他笑着摆手:"大娘客气了,是济公师父保佑。"
这便是李修缘,如今百姓都唤他"小济公"。三年前那场惊天变故后,他在济公常住的破庙开了间小医馆,将济公传授的医术与佛理结合,专治疑难杂症。
"修缘!"清脆的女声传来。赵小姐挎着竹篮跨进医馆,已作妇人打扮,发髻上别着朵白菊,"周大人从杭州回来了,带了好消息!"
李修缘眼睛一亮,将捣药杵交给小徒弟:"杨文昌一案判了?"
"判了!"周文雍身着崭新官服大步进来,面有喜色,"杨贼凌迟,党羽尽诛!赵家..."他看了眼妻子,改口道,"涉案之人皆已伏法。"
赵小姐——如今该称周夫人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坚定起来:"多亏济公圣僧,才没让更多百姓遭殃。"
三人来到济公像前敬香。香烟袅袅中,李修缘恍惚看见塑像冲他眨了眨眼。再定睛看时,又只是普通泥塑。
"对了,"周文雍从袖中取出文书,"朝廷追封圣僧为'慈济普度真君',准建祠供奉。还赐了《大藏经》一部,指明由你保管。"
李修缘摩挲着经书烫金封面,轻声道:"师父若在,定要说'要这劳什子作甚,不如打壶好酒'。"
三人相视而笑,笑着笑着,眼眶都湿了。
......
秋去冬来,第一场雪落下时,李修缘正在整理济公遗物——其实不过一把破扇、一个酒葫芦和几本医书手稿。忽然,一个小乞丐慌慌张张冲进医馆:"小济公!破庙...破庙有个和尚..."
李修缘手中的药碾"咣当"落地。他抓起僧袍就往外跑,连鞋都顾不上穿。
城郊那座济公曾住过的破庙已被修葺一新,成了无家可归者的避寒所。李修缘气喘吁吁赶到时,只见一群乞丐围炉说笑。
"刚才...是不是有个和尚来过?"李修缘声音发颤。
老乞丐指着地上一串水渍:"是有个疯和尚,浑身酒气,在这烤了会儿火。临走留下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个温热的酒葫芦。
李修缘接过葫芦,触手生温,分明是刚被人握过的温度。他冲出门外,雪地上只有一行赤足脚印,延至十丈开外便凭空消失,仿佛那人踏雪无痕,又或...乘风而去。
"师父..."李修缘将酒葫芦贴在胸口,忽然笑了,"您老人家还是这般神出鬼没。"
回到济公祠,他将新得的酒葫芦与济公遗物供在一处。三炷线香无风自弯,青烟盘旋成龙形,久久不散。
......
第二年春,周夫人临盆。难产三天三夜,稳婆都说凶多吉少。李修缘被急请入府,见周文雍在院中来回踱步,官服下摆都被攥破了。
"修缘,救救她..."这位以刚正闻名的按察使声音哽咽。
李修缘取出金针,忽然想起什么:"快去济公祠,取师父留下的那把扇子来!"
扇至,李修缘将破扇置于产妇枕边,又用金针蘸了酒葫芦里不知何时又满上的酒,施针如飞。恍惚间,他听见熟悉的哼唱:"鞋儿破,帽儿破..."
"哇——"婴儿响亮的啼哭划破夜空。周夫人转危为安,生下一个健壮的男婴。
更奇的是,当乳母抱婴儿去洗三时,发现孩子右手心有个淡淡的金色"卍"字胎记,遇水则显,干则隐去。
"这是..."周文雍若有所思。
李修缘望着济公塑像含笑的眼睛,轻声道:"心灯不灭。"
......
十年弹指而过。已成为知名神医的李修缘正在济公祠旁的大医馆授课,忽然小沙弥慌慌张张跑来:"师父!新知府带人要拆祠建衙!"
李修缘眉头一皱——这位新知府是杨文昌远亲,一直对济公祠心存芥蒂。
祠前已围满百姓。新知府正指挥衙役撞门:"什么淫祠!给我拆!"
"住手!"李修缘排众而出,"济公祠乃朝廷敕建,大人岂可妄动?"
知府冷笑:"朝廷?现在谁还记得什么济公?"他一把推开李修缘,"继续拆!"
"轰——"祠门倒塌的瞬间,一道金光从内迸射,将衙役尽数掀翻。在众人惊呼中,济公塑像竟自行移步门前,破扇轻摇,酒葫芦中射出酒箭,将知府官帽打落在地!
"妖...妖怪啊!"知府屁滚尿流地逃了,再不敢提拆祠之事。
李修缘步入祠堂,只见墙上济公亲题的"心灯"二字金光流转。他伸手触碰,金光顺指尖流入体内,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
岁月如梭,李修缘须发皆白,济公祠香火愈盛。周文雍夫妇儿孙满堂,他们的长子果然天生慧根,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成了有名的清官。
每逢灾年,总有百姓声称看见一个疯和尚施粥施药,追上去却只余热粥温药,人影杳然。更奇的是济公祠那尊塑像,大旱会"出汗",洪灾前会"流泪",香炉中的香灰常自发组成"平安"二字。
李修缘八十岁那年冬日,将弟子们唤到榻前。窗外梅花怒放,暗香浮动。
"师父..."大弟子捧着破扇与酒葫芦,泪流满面。
老禅师目光澄澈,一如当年那个追着济公跑的流浪少年。他颤巍巍指向墙上"心灯"二字,又指指弟子心口,唇边含笑:
"记住...心灯...永耀..."
话音方落,祠内钟鼓自鸣,塑像眼角渗出一滴金色泪珠。窗外忽现七彩祥云,隐约有歌声传来:"鞋儿破,帽儿破..."
当夜,绍兴百姓皆梦到一个疯和尚和一个白眉老僧并肩而行,踏月而去。次日清晨,济公祠前那株百年梅树竟在寒冬绽放并蒂双花,一红一白,相映成趣。
自此,每逢李修缘忌日,总有陌生僧人来祠前洒扫祭拜,留下一壶温酒便飘然离去。而那把破扇与酒葫芦,则在代代"小济公"间传承,救治无数疾苦,见证人间沧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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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心灯不灭,薪火相传
当为《济公游记之心灯永耀》画上最后一个句点时,窗外的桂花正落第三场。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个摇着破扇的疯和尚从字里行间走来,将酒葫芦往我案头一放,笑问:"写完了?可还满意?"
这部作品于我,不啻为一场修行。最初不过想写个惩恶扬善的传奇故事,却在创作过程中逐渐领悟济公精神更深层的意蕴——那看似疯癫的表象下,是对众生平等的慈悲;游戏人间的态度里,藏着对形式主义的破除;酒肉穿肠的洒脱中,体现的是"不着相"的智慧。
特别要感谢读者朋友们这数月的陪伴。你们在评论区留下的每一条感悟,都像一盏小小的心灯,让我在写作的孤寂时刻感受到温暖与共鸣。有位读者说"济公像极了我们每个人内心住着的那个不愿妥协的孩子",这句话让我重新审视了李修缘的成长线;还有读者指出"菩提心火象征不灭的正义之火",这直接影响了最终章的命名。
在人物塑造上,最令我动容的不是济公的神通,而是李修缘这个虚构人物的蜕变。从流浪孤儿到"小济公",他传承的不仅是医术,更是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周文雍与赵小姐这条线,则是想表达"善恶并非天生"的观点——环境固然重要,但人永远保有选择的权利。
有几点创作意图值得说明:济公化金身而不灭的设计,源自敦煌壁画中"舍身饲虎"的佛本生故事;将反派设为宰相而非传统的地方豪强,是想探讨权力腐败的普遍性;而结局的开放式处理,则是留给读者想象的空间——你愿意相信济公转世,他便永远活在世间。
最后想说的是,在这个容易愤世嫉俗的时代,济公精神或许是一剂良药。不必学他喝酒吃肉,但要学他"看破不说破"的智慧;不必模仿他疯癫形貌,但要保有他"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醒。若这个故事能让你在遭遇不公时多一分勇气,在见到苦难时多一分慈悲,那便是它最大的价值。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心中有光的人。
愿我们都能成为照亮他人的那盏灯。
—— 作者手记
癸卯年霜降于西子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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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