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 严
甘肃省科学院:路等学
老槐树的年轮里洇着百年风雨,村里的退伍老兵总爱在树影婆娑处摩挲那枚军功章。铜质的棱角被岁月磨得温润,背面模糊的字迹却像一把钥匙,悄然旋开民族记忆的闸门。“这章不算啥,”他指尖划过斑驳的锈迹,围拢来的乡亲们静听着,他便加重了语气,“但你们得记住,咱中国人能把腰杆挺得笔直,是无数人把命铸进枪膛里,把尊严从泥泞中一寸寸拔出来的。”
那曾是段跪着的岁月。黄浦江的汽笛声裹着殖民的腥气,北平城头的旗帜换得比翻书还快,“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如烧红的烙铁,烫得四万万同胞心口淌血。那时的尊严,是杨靖宇胃里未消化的草根与棉絮,是赵一曼就义前洇透血泪的绝笔,是亿万个胸膛在无边黑暗中攥出血的拳头——它从不是列强牙缝里漏出的怜悯,是用血肉之躯在铁蹄下撞开的生路。后来红旗漫卷江山,渡江战役的炮声震碎了“紫石英号”的傲慢,上甘岭的焦土上生长出“谁也不能欺负我们”的铮铮铁骨,罗布泊升腾的蘑菇云向世界宣告:这民族的尊严,是跟着共产党,用钢枪捍卫、用镐头开垦、用智慧浇灌,一锤一凿夯出来的。
街角修车铺的老王,扳手抡得虎虎生风。他手掌的老茧能卡住螺丝,却能把变形的车圈校得比直尺还直。“年轻时穷得直不起腰,”他抹把汗,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硬气,“如今靠这双手供出俩大学生,盖起亮堂瓦房,这尊严是一扳手一扳手拧出来的。”个人的尊严,何尝是别人给的脸面?它是凌晨四点扫净的街道泛着的晨光,是流水线上拧紧的每颗螺丝蓄着的劲道,是实验室里熬过的无数通宵凝着的专注——让日子过出声响,筋骨自会撑起脊梁,尊严便稳稳立在身后。
车间里的机器轰鸣如合唱,李师傅带的班组,流动红旗总在门前飘得张扬。上次赶制高铁轴承,老张揣着降压药钉在岗位,小王把婚期生生往后推了半月,刚入职的姑娘熬红了眼画图,铅笔芯断了三根仍不肯停手。“咱组的脸面,”李师傅用扳手敲着锃亮的工件,金属声脆得像誓言,“是大伙儿把劲拧成一股绳,别人才肯高看一眼!”集体的尊严,是千万双手托起的千顷麦浪翻涌的金浪,是塞罕坝人点染的百万亩林海漫卷的绿潮,是港珠澳大桥劈波斩浪的雄姿,是航天员在浩渺太空举起的五星红旗——正如黄河奔涌,非因一朵浪花,是万千支流汇聚,才有那冲决一切的力量。
暮色四合,广场上的国歌正激昂。白发老人拄着拐杖把腰杆挺成标枪,红领巾举起的手掌稚嫩却如松针般坚定,工装上的油污也映着国旗的星光。这尊严,是民族从苦难深渊站起的脊梁,是个人在平凡烟火里淬炼的底气,是一群人朝着复兴之路并肩前行时,脚下震出的深沉回响。它不在云端,只在每道犁沟里藏着的年轮,在每个不肯屈服的灵魂深处燃着的火种,在五千年文明从未断绝的血脉中奔涌的热流,生生不息,浩荡如长河。
作者简介:路等学,中共党员,甘肃省科学院生物研究所正高级工程师。主要从事农业区域经济研究,食用菌品种选育及栽培发术研究与推广。发表论文和网络文章百篇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