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名士足风流
——王闿运和他的女仆周妈
赵志超
历史上的名士,总是引人注目的,他们或恃才傲物,或不拘小节,以独特的方式展现着自己的风采。晚清至民国初年的王闿运,便是这样一位极具个性的名士。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而他与女仆周妈的故事,更是成为了人们茶后饭后的谈资。
一代名士、国学大师王闿运
王闿运(1833—1916),字纫秋,后字壬秋,亦字壬父,号湘绮,1833年1月19日出生于善化化龙池学宫巷(今长沙市天心区文庙坪),湘潭县云湖桥人。他自幼聪慧,3岁识字,9岁读完五经,14岁便“文翰颇翩翩”。19岁参加县试,高中第一名,后与李寿蓉、龙汝霖及邓辅纶、邓绎兄弟以诗歌唱和,结“兰林词社”,誉为“湘中五子”。咸丰七年(1857),王闿运参加乡试,考中举人。此后,虽多次赴京会试,却未能中第。不过,他的才气早已声名远扬,连朝廷重臣、协办大学士肃顺都对他另眼相看,不仅与他约为异姓兄弟,还聘请他为家庭教师。
然而,王闿运的仕途却因站错队而遭遇挫折。咸丰皇帝的智囊肃顺看中了他的才华,将他收入帐下,他也因此成为大清智囊人物。可惜咸丰皇帝时运不济,适逢多事之秋,内有太平天国运动,外有英法联军入侵,最终窝囊离世。咸丰一死,肃顺大意之下,竟被叶赫那拉氏联合恭亲王扳倒,王闿运也因此被打上“肃党”烙印,仕途从此黯淡无光。在那个政治环境下,跟错人、站错队对于文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王闿运虽未丢身家性命,但想要出头,只能等待西太后归天。可西太后统治长达四十多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王闿运只能选择做一个名士,除了传说中曾劝说曾国藩自立为帝外,基本远离了政治活动。
与其他名士一样,王闿运也有不少风流韵事。但与众不同的是,他的风流韵事与名妓、名媛无关,却始终围绕着老妈子展开。或许是因为晚清的名妓,早已没了前朝柳如是、李香君诸辈的文韵风华,纵然八大胡同的头牌苏州小妞,也不过只会些弹词小曲,难以入王闿运的法眼;又或许是有龚自珍为女词人顾太清黯然丢官的前车之鉴,亦或是清朝高门大户门禁过严,让他无机可乘。总之,王闿运将风流劲都倾注在了身为女佣的老妈子身上。
与那个时代的绅士一样,王闿运乐享齐人之福,有妻有妾,然而蔡梦缇、莫六云都早早离世。丧偶后的王闿运,既没有续弦,也不再纳妾,对亡妻亡妾一往情深。但他年事已高,需人照护,每晚尤需妇人侍寝才能入睡。既然对青楼女子不感兴趣,侍寝之事便只能由老妈子来承担了。
在众多老妈子中,数周妈最有名,亦最为王闿运看重。其实,在周妈之前,也有其他老妈子服侍过王闿运。但自从周妈出现后,他便冷落了其他老妈子,独宠周妈,已超出主仆关系。周妈日夕不离,服侍甚周,不愧“贴身女仆”,人亦称“上坑老妈子”。
王闿运对周妈也极为依赖,睡觉非周妈不香,吃饭非周妈不饱;连头上的小辫子也非周妈梳理侍弄不舒服,梳理完还要扎上一个大红的头绳。即使进入民国,这一习惯依然未改。更引人注目的是,王闿运与周妈的事从不回避他人,他不仅在日记里如实记录,直书不讳;两人还出双入对,甚至当着弟子的面“秀恩爱”,毫不掩饰。
对于周妈,具体名字已无从考证,杨钧等门人曾称她为“周妪”。其生卒年月也不详。民间只知道她是湘潭县云湖桥七里铺人,娘家姓刘。她中年丧夫,之后应聘到王闿运家做女佣。这一聘,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并让她伴着王大人而“名垂”野史。
今日七里铺,昔日周妈故里。
七里铺,又名戚里铺,旧为湘潭西驿道——潭宝驿站之一,原址在湘黔铁路旁,称老七里铺;潭宝公路建成后,七里铺迁移至几里外的鸦鹊坪,在今云湖桥镇七里铺村320国道边,为潭宝公路与七韶公路相交处,称新七里铺。王闿运家居石井铺山塘湾湘绮楼,距七里铺仅三四华里,因此他时常光顾七里铺。王闿运曾为七里铺客店题书对联:“竹树新居连戚里;林原引秀接云湖。”联中嵌“戚里”和“云湖”二地名,对仗工整,意境优美。
周妈,这样一位出身平凡、大字不识的乡下寡妇,却在王闿运的晚年生活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王闿运曾赠周妈一联:
窗外淡烟无墨画;
林间疏雨有声诗。
此联以清新自然的笔触,描绘出一幅宁静悠远的画面:窗外,淡淡的烟雾弥漫,宛如一幅无需笔墨勾勒的水墨画;林间,稀疏的雨滴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一首天然的诗歌。这副对联看似写景,实则是王闿运对周妈的一种赏识与赞美。
在王闿运看来,周妈虽出身卑微,却有着一种质朴而纯真的美,如同这自然之景一般,不加雕琢却动人心弦。周妈或许不懂对联的深意,但王闿运通过这副对联,将自己对她的特殊情感和独特欣赏,含蓄地表达了出来。
1911年,孙中山推翻满清政府,建立中华民国。袁世凯窃任大总统,王闿运却并不看好这位“年侄”,曾感叹时无英雄,有诗云:“竖子无成更堪叹,群儿自贵有谁尊?”对于革命党人与袁世凯,他一概称之为“窃国人”。
湖北督军王占元
1914年,在学生杨度的鼓动和周妈的“挟持”下,耄耋之年的王闿运应袁世凯之聘北上,进京担任国史馆馆长,是谓“晚年作公卿”。朱德裳在《三十年闻见录.孙蔚粼别传》中写道:“国变后,项城以国史馆长待王湘绮。湘绮初辞之。门人耻其言不售(注:不被采纳),以重金贿其侍妇挟以行。至湘潭,饯于舟园,先生(指孙蔚粼)与之......”门人是谁?大抵杨度、夏寿田等人吧。侍妇呢?周妈无疑;“侍妇挟以行”,目的何在?估计既可满足其虚荣心,亦可谋取点私利。临行前,王闿运提了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带上周妈。
一路上,王闿运与周妈的行为足够引人注目。途经武汉时,湖北督军王占元设宴款待。王占元礼遇王闿运,但起初对周妈不加理睬,这让周妈内心大为不平。王闿运看在眼里,赴宴时,特意带上周妈,还在名刺上附署“周妈”二字。见到王占元后,王闿运点明要督军高看周妈一眼。王占元无奈,只得任由周妈在餐桌上“放肆”。宴席间,周妈毫不怯场,举止虽然带点乡下妇人的粗野,却也有着一种无所畏惧的劲儿。王占元出于对王闿运的敬重,对周妈也不得不以礼相待;临走时,还送了一堆礼物,周妈也有一份。王闿运对此很是满意,笑言今天可给周妈争了口气。
抵京后,袁世凯设宴招待王闿运。王闿运穿戴清代官服蟒袍补褂而入。当汽车抵达总统府大门时,王闿运看到“新华门”,便问袁的秘书:“这是什么门?”秘书告知是新华门,王闿运却以年老眼花为由,笑道:“我观之似新莽门也。”此语一出,震惊旁人。语中暗指袁世凯有篡权野心,如同历史上的王莽,话中充满了机锋与调侃。
中华民国大总统袁世凯
初见袁世凯,王闿运一口一个“袁世兄”,一口一个“年侄”,视总统为玩物。其装疯卖傻,嬉笑怒骂,满嘴荒唐言,正应了章太炎的评语:“不意八十老翁,狡猾若此!”
宴席上,女仆周妈坐在王闿运旁边。王闿运以周妈为挡箭牌和护身符,戏弄袁世凯。王闿运一个劲地把好菜往周妈碗里夹,还不时与周妈小声交谈。他问周妈:“你觉得这京城的宴席,与我们老家有什么不同?”周妈大大咧咧地回答:“菜是精致些,可我还是觉得老家的饭菜更合口味。”两人交谈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而王闿运跟袁世凯说话时,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当袁世凯提出民国修史时,王闿运突然反问:“民国才二岁,瓦岗寨、梁山泊也要修史乎?”(注:此说与朱德裳《三十年闻见录.国史馆长》记载略有出入。朱云:“......至十一月,壬丈以印交杨度,拂衣而去。于史实未着一字。纂修、协修请壬丈订史馆条例。壬丈曰:‘瓦冈寨、梁山泊也要修史乎?民国才二岁,无须作寿文也。’”)言下之意,讽刺袁世凯乃草莽出身,来路不正,还妄图修史。袁世凯虽饱读经史,听出了王闿运的嘲讽,却也不好发作,只能一笑而过,尽显大总统的风度。
接着,王闿运又当着众人的面,跟周妈拿袁世凯开涮。他指着袁世凯对周妈说:“这是我侄儿,你看像不像总统?”周妈也毫不客气,接话道:“像,像,头很大,就是个子太矮。”此语一出,满座皆惊,这种对话实在是对袁世凯的大不敬。但袁世凯顾及身份,只能强忍着脾气,继续劝吃劝喝。王闿运仍不罢休,又对周妈说:“这是当年皇上恩赐的御宴,你要多吃。”这话更是暗指袁世凯有称帝野心,使得全桌人陷入尴尬,袁世凯更是狼狈不堪,哭笑不得。
离开北京时,王闿运写了一副嵌名联,嘲笑袁世凯: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何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王闿运将“民国”和“总统”拆开,分别嵌入上下联,意思是民国何分南北,总统不是东西。对袁世凯毫不客气地一顿痛骂。更绝的是,该联还配有一个横批“旁观者清”,意思是大清在旁边看着。当时袁世凯正图谋复辟帝制,王闿运借此联痛斥袁倒行逆施,破坏民主共和,加剧南北对立。
据李肖聃《星庐笔记》载,1914年冬,他与方表等人访王闿运于国史馆,曾求证此事。李肖聃问:俗传“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一联,果先生作否?王闿运曰:是。又问:人言下有“何分南北,不是东西”二句,信乎?王闿运曰:总统是我年侄,我骂他不是东西,不为犯法也。
王闿运以袁世凯长辈自居,张口“世兄”,闭口“年侄”,有些玩世不恭。他把出任国史馆馆长之举,由公家事变成私家事,如杨钧所说:“湘绮之去,实应年侄之招,非就总统之聘。”这固然是为其师开脱,却也反映了王闿运的玩世心理。
王闿运逍遥应世,其行止“一点都不正经”。其实,这是对时局洞幽烛微、故作姿态的表现,旨在将袁世凯玩弄于股掌之中。其在京九个月,中途便作归计,其失意可知。最后以“惟薄不修,妇女干政无益史馆,有玷官箴”为辞职理由,幽了袁世凯一默。
但是,周妈虽为乡下妇女,却天生对政治感兴趣,尤其是对家庭政治有着无师自通的敏锐。当王闿运在老家做名士、开门授徒时,她的政治才能就已初露端倪,主要体现在把持家政、操纵馆务上。那时,问题还不算严重。可当王闿运进京为官,主持国史馆后,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在国史馆杂役人员的安排上,周妈开始插手,她想用自己家乡的亲戚。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国人向来有照顾乡亲和族人的习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旦有人有了出息,大家自然会找上门来,希望能沾点光。周妈成为国史馆馆长大人的宠人,虽说无名无分,但也算是有了“出息”。
然而,周妈的野心并未就此满足,她的手越伸越长。有些人见识到周妈与王闿运的亲密关系,也了解到周妈的神通广大,于是只要有事求到王闿运,需要用到国史馆的资源,就纷纷走周妈的后门。这使得原本还算本分的周妈,在京城出尽了风头。为了方便与人打交道,她还制作了名片,上面是王闿运的亲笔题字:“王氏侍佣周妈”。
《民国诗话丛编》第二册《柏岩感旧诗话》曾记述此事:“壬秋在衡州,私通一妇,名周妈。修史时携往京师,尝拜访各亲友,名片书‘周妈’两字。曹剑潭为诗纪云:‘门前忽驻七香车,报是壬秋老内家。侍女下车持刺入,大红帖子写周妈。’”可见周妈手持名片招摇于京师,实有其事。
别看周妈这名片名头并不响亮,但在当时却十分管用。随着世面见得越来越多,周妈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她甚至敢假借王闿运的名义写信替人求官,还率众大闹妓院。一时间,京城上下,稍有头脸的人,无人不知晓王闿运身边有个女仆周妈。
纸终究包不住火,终于有一天,周妈纳贿的事情败露了。王闿运得知后,十分生气,要求周妈把收受的贿赂吐出来。一开始,周妈还试图抵赖,想要蒙混过关。可当实在无法推脱时,她便使出泼妇的手段,就地打滚,又哭又闹。面对这样的女佣,王闿运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周妈吃进去的贿赂吐不出来,她引进的人自然也退不出去。周妈摸清了王闿运的脾气,知道只要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王闿运就会让步,于是她变得更加嚣张,到最后,堂堂国史馆,竟被大字不识几个的周妈掌控了大权。
王闿运的学生杨度带头鼓噪帝制,一些遗老遗少误以为袁世凯的目的是让清帝复辟,不禁得意忘形,肆意叫嚷,其中就包括王闿运的成都弟子宋育仁。袁世凯为了掌控局势,先将宋育仁抓了起来,随后又递解回籍。王闿运对这个冒失闯祸的弟子,虽感无奈,却也只能叹息,还让周妈送了20元钱给他。
王闿运凭借着对帝王术的通晓,看出了帝制运动背后的危险和猫腻。他可不想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于是便以周妈揽权招贿为借口,上书袁世凯,称自己“帷薄不修”,无法约束身边人,请求辞去国史馆馆长一职。还没等袁世凯批准,他便收拾行李,解印绶付杨度,匆匆离开了京城。
临行前,王闿运给正在帮袁世凯复辟帝制的杨度写信,劝其南归。据说,作罢书信,王闿运叹道:“天下大乱,必自此始矣。”
湖北都督段芝贵
除了上述这些,王闿运还曾带着周妈到湖北,拜访过“彰武上将军、领湖北都督”段芝贵。周妈一直对段芝贵很是崇拜,王闿运为了满足她的心愿,特意安排了这次拜访。双方尚未寒暄,王闿运就对周妈说:“你不是想看段大少爷吗?这个人便是!” 这一举动,颇有几分“烽火戏诸侯”的意味,也尽显王闿运的玩世不恭。段芝贵见到这一幕,虽有些尴尬,但也只能强颜欢笑,以礼相待。
湖南巡抚陆元鼎(1839—1910),字春江,号少徐,浙江杭州人,礼贤尚文,与王闿运有些交情。杨钧在《草堂之灵.乘兴》中曾谈到老师王闿运与陆元鼎的交往对,曾提到周妈收受贿赂请王说项一事,亦能说明周妈的狡黠,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王闿运在衡阳任船山书院山长时,湖南巡抚陆元鼎前往衡阳拜访王闿运,王先后几次都没有接见。陆春江离开半天后,王闿运却雇了一条小船,追了一百多里路去回访。有人问杨钧这是为什么,杨钧回答:“之前不接见,是表示不敢承受如此重礼;后来远追回访,是表示尊敬。先生的言行,很像六朝时期的人。这次兴之所来,就前往回访,正和晋代王子猷山阴访戴安道兴尽而返的故事相互映照啊!”
周妈知道王闿运与陆巡抚这层关系,心里便打起了小算盘。一天,有个和尚来到船山书院,找到周妈,欲控告衡阳某学堂办学者谋夺寺庙财产,还拿了二百元贿赂周妪,求王闿运写封信给巡抚陆元鼎说情,并且事先约定,如果事情没办成,就要退还这笔钱。王闿运一听,拒不答应写信。事情没有搞成,但“钱已为周妪用去,和尚索之急”——钱被花掉,事未办成,和尚固然催着要钱,而且催得很急。怎么办呢?王闿运自有对策,对周妈说:“等和尚来见我,我亲自还给他。”于是写了一张字条给看门人,上面写着:“学堂以夺寺产为主义,凡和尚求见者,须贽敬二百元。”末句意思是,凡是和尚求见的,必须献上二百元礼金。第二天,和尚来了,王闿运让他到看门人那里看字条,和尚没话说,只好悻悻而返。
周妈收钱未办成事,却又无力履行“退款”约定,可见其不仅“贪”,且行事极不严谨。平日里,周妈有事没事,总要弄出点动静来;此外,她家里人也老上门来要钱,麻烦不断。这样的事,常令王闿运头痛,但往往又能在谈笑间得到化解。
名士的风流,往往是牺牲仕途前程换来的。大凡一个人被人看成是名士,他也就甭打算在政界官场一显身手,比如明代的唐寅唐伯虎,被莫名其妙的科场案搅了进去,从此再也别想考试做官。当然也有这样的,人还没有踏入仕途,就比较火,文名与青楼薄幸之名一样大,比如柳永,只能做“奉旨填词柳三变”。王闿运作为风流才子也不例外。他的仕途虽不像唐伯虎、柳三变那么蹇促,却也谈不上什么通达,这大概与他过早被贴上“名士”的标签有关。
湘绮楼遗址,如今已成农舍。周妈在此服侍过晚年的王闿运。
王闿运与周妈之间的关系,充满了复杂性。从情感角度来看,周妈对王闿运的照顾无微不至,满足了他生活上的需求和情感上的依赖。而王闿运对周妈,既有男女之情,也有对她能干、体贴的欣赏。但周妈为了谋取私利,做出了一系列让王闿运难堪甚至无法忍受的事情,这又让王闿运对她既喜且恨又无奈。这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1916年10月,83岁的王闿运在湘潭县云湖桥山塘湾寿终正寝。他的离世,引发了人们对他一生的回顾和评价。
有人为他撰写挽联,其中一副模拟周妈的口吻写道:
忽然归,忽然出,忽然向清,忽然向袁,恨你一事无成,空有文章惊四海;
是君妻,是君妾,是君执役,是君良友,叹我孤棺未盖,凭谁纸笔定千秋?
这副挽联,既调侃了王闿运一生在政治上无所建树、空有抱负,又表达了对他文学才华的认可,同时也叙述了周妈与他之间复杂而特殊的关系。
另有一副挽联写道:
主船山席,称一代师,才子本风流,只怕周公来问礼;
登湘绮楼,望七里铺,佳人犹宛在,未随王子去求仙。
此联嘲笑王闿运晚年与周妈的畸形关系,用“周公问礼”来暗示他们关系的不伦,同时也表达了对周妈在王闿运生活中重要地位的感慨,在民间流传甚广。
王闿运和周妈的故事,虽然充满了传奇色彩,也饱受争议,但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特殊时代下名士的生活状态和精神世界。他们的故事,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晚清至民国社会的动荡、思想的碰撞以及人性的复杂。王闿运以他独特的生活方式,在世间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后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至今令人回味。
写于2025年7月8日
修改于8月8—9日
参考文献:
朱德裳著:《三十年闻见录.国史馆长》,岳麓书社1985年2月出版
杨钧著:《草堂之灵.乘兴》,岳麓书社1985年3月出版
黎泽济著:《文史消闲录》第三编,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8年5月出版
林小鱼:《王闿运的风流》(博文),2019年6月13日发布
刘念国:《王闿运:恣肆达官显贵的湖湘名士》,《华声》杂志2021年7月8日发布
2025年3月19日,作者(左)与王闿运玄孙王子容在湘绮楼遗址留影。
作者简介:赵志超,湖南湘潭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湘潭市党史联络组副组长,曾任湘潭市政协学习文史委副主任,市文联党组书记、主席,市委副秘书长、二级巡视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