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上
陈桂珍/著
六、异性朋友
“几天前就约好了今天接我们娘俩去黄岛，他说开房车过来，把随身物品一起拉过去。”苏砚说，“昨晚我给他发消息，没回，打电话，没接，QQ和微信留言也没动静。我心里还存着侥幸，安慰自己，也许是他太忙，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一直到今天早上依然联系不上他，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下午再打电话，发消息，发现他把我拉黑、屏蔽了。”
“幸亏办房产过户耽误了点时间，不然我就去公司辞职了。”苏砚神情茫然，喃喃道，“你说，要辞了职，我们娘俩靠什么活啊！”
一天一夜的折腾，苏砚脸色枯黄，头发蓬乱，花容失色。林疏桐握住她冰凉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林疏桐，”呆了半晌，苏砚突然唤林疏桐，用哀求的语气说，“你能不能帮帮我？”
“好啊，你说，让我做什么。”林疏桐痛快地答应。
“你加他QQ和微信，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林疏桐觉得这办法不可靠：“这样行吗？他刚从你生活里消失，只怕这段时间会很警惕。你们关系发展到这个程度，他都没告诉你实话，估计即便加了我，也很难套出他的底细。”
苏砚思索着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那你明天能请一天假，陪我去黄岛一趟吗？我想去他说的那个公司看看。”
公司的信息肯定也是假的啊！林疏桐想。但为了让苏砚死心，还是答应下来：“行，我打电话给季兰亭，让他明天开车拉我们去吧，多个人也多个心眼儿。”
确定了第二天的黄岛之行，安顿好苏砚，林疏桐开车回家。通宵未眠，却没有丝毫困意，苏砚的事情，让她很意外，细细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一个人，心里时刻装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却又不愿付出脚踏实地的努力，早晚会摔跟头。去年苏砚和林川闹气，苏砚的女儿晓涵说：“妈妈，要不，你和爸爸离婚，嫁给李嘉诚吧！”童言无忌，七岁的孩子脱口而出的话让林疏桐和苏砚忍不住大笑。梦想天上掉馅饼，一下子发大财，这又何尝不是跟着苏砚耳濡目染的结果呢。
回到家，简单洗漱了下，林疏桐先给季兰亭打电话，约好下午去黄岛的时间，然后补了个觉。
下午三点，季兰亭给林疏桐发消息：“到了。”
林疏桐下楼，走出楼道，季兰亭正斜靠在车门上看手机。白衬衣，浅咖色棉布长裤，很好地衬托出他颀长的身材，镜片后细长的眼睛深邃、柔和。他微笑着看林疏桐走近，拉开车门，等她坐稳，自己才绕到驾驶座坐下。
“什么事儿这么要紧？”
这个男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只要林疏桐有求于他，他总是不问为什么先答应下来。
林疏桐把苏砚的事儿给季兰亭说了说。季兰亭道：“那一定是遇到骗子了！”
林疏桐道：“谁说不是呢！但是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骗子图什么呢？苏砚说，两个人交往以来，除了住宾馆、吃饭，花的是苏砚的钱，苏砚给他买了件衣服，其它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啊！”
季兰亭似笑非笑地斜睨林疏桐一眼：“骗色，这算不算占便宜？”
“啊，费了这么大周折，就是为了骗色啊！”林疏桐还是不明白，“既然只是为了骗色，那他为啥还让苏砚离婚呢？”
“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吧！离婚，啥都不用带，只要孩子就行，你说，哪个女人不感动？”
“唉，就为了博取信任，毁了人家一辈子啊！”林疏桐忍不住说了句粗话，“真是，宁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
季兰亭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啊？”像第一次认识林疏桐一样，对她看了又看，眼神里带着促狭。
林疏桐腾一下红了脸。和季兰亭认识快两年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始终是彬彬有礼的。季兰亭在省直图书出版社供职，是林疏桐一本书的责编，平时他们探讨书稿方面的话题较多。过去有事儿发微信，这半年来见面的时候多了些，大都是季兰亭主动约林疏桐。最初林疏桐挺被动，习惯了一个人在家窝着，看看书，写写文章，侍弄侍弄花草，清闲自在。跟季兰亭出去了几次，觉得他是个会生活，有品位的男人，适度交流能帮助自己开阔眼界，两个人的交往便多了些。在济南，林疏桐只有季兰亭一个异性朋友，他交往广，做事稳重，是陪她们去黄岛的不二人选。
不出所料，到了那晚“心碎”带苏砚看过的豪华大厦，询问了工作人员，确定这里没有叫“李玉江”的领导和员工。董事长的名字倒是“李玉金”，但李玉金有两个妹妹，没有弟弟。
“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到他！”苏砚恨得要吐血，咬牙切齿地说。
林疏桐求助地看看季兰亭。季兰亭思忖了下问：“你有他身份证信息吗？我找朋友查查。”
“有有，他拍给我过。”苏砚已经脸色蜡黄了，她用颤抖的手点开手机，愤怒让她难以支持，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回济南的路上，季兰亭接到了朋友的电话，黄岛户籍系统中查无此人，身份证号是假的。
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林疏桐安慰苏砚：“事情已经这样了，咱后悔也没用了，可别再因此气坏了身体。”
苏砚勉强冲林疏桐笑了下：“我没事儿的。”又转向季兰亭：“谢谢季哥，今天麻烦你了。让您见笑了。”
“哪里，不麻烦，一个电话的事儿。”季兰亭很会说话，“追求幸福是每个人的权利，只能怪遇人不淑。”
季兰亭做东，请林疏桐和苏砚吃了晚饭，先送苏砚回家，又把林疏桐送到楼下。林疏桐目送季兰亭离开，车转过拐角时，他短促地轻轻鸣了一下笛，又给打了个招呼告别。
帮了忙，出了力，又主动请客，把林疏桐的事儿当做自己的事儿，甚至比对自己的事儿还上心。这就是季兰亭。
无论是林疏桐有事儿麻烦他，还是他主动邀约林疏桐吃饭、喝茶，季兰亭都表现得落落大方，得体、有分寸，让人舒服。一次季兰亭辗转求人帮了林疏桐个大忙，林疏桐表达歉意和感激，季兰亭说：“好关系都是麻烦出来的，你这是给了我一个让你加深了解的机会呀！”这个男人的善解人意、温存周全，让人难以拒绝。就像滴水穿石，他一点一滴渗透到林疏桐的生活，让林疏桐这个把日子过得清冷孤僻、从不和男士有私交的人接纳他成为自己的异性朋友。当然，也仅仅是朋友。
苏砚在家歇了一周去上班了，“心碎”李玉江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杳无踪迹。苏砚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切那么荒谬，不真实。自己怎么轻易就上当了呢？
每次苏砚这样叹息，林疏桐都想说：不想占便宜就不会吃亏，占小便宜吃小亏，占大便宜就会吃大亏。怕伤了苏砚的面子，林疏桐也只是在心里嘀咕嘀咕而已。再说，苏砚又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呢？
傍晚，季兰亭约林疏桐吃饭。餐馆的名字特别有意思——桃花缘。古色古香的雕花木格屏风隔开的小单间，透过格子能看得见邻座的食客，但听不清说话声，既开放又私密。仿真桃花灼灼耀眼，鲜艳欲滴。桃红色射灯朦朦胧胧，温馨中散发着暧昧的气息。季兰亭的白体恤也被染成了浅粉色。
见林疏桐袅袅婷婷地走来，季兰亭眼睛一下子亮了，忙笑着招手，由衷地夸赞道：“今天好美！”
林疏桐指了指他的衬衣，笑道：“真会夸人。嗯，果然，林疏桐的‘粉’丝。”
季兰亭低头看看被灯光染成浅粉色的衬衣，忍俊不禁：“哈哈，真服了你了——机智！”
款款落座，季兰亭笑意盈盈地问：“桃花缘，这名字不错吧？”
“俗不可耐。”林疏桐故意道。
“啊，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说来听听。”季兰亭习惯了林疏桐故意搞怪唱反调。
“人家陶老夫子的桃花源，原本是超凡脱俗的世外桃源，让他们一改，这一字之差成了来撞桃花运了。”
季兰亭被逗得一阵大笑。
菜一道道的上来了。菜品精致，分量不大，口味极佳。林疏桐有选择困难症，从不点菜，季兰亭很懂林疏桐，也了解她的口味，每次一起吃饭总会在她到来之前提前点好菜。林疏桐虽然长得瘦，但是个绝对的吃货，胃口好得很。菜品分量少，可以多品尝几种，甚合林疏桐心意。
被季兰亭侍候得舒舒服服，吃得开开心心时，林疏桐会不地道地想：季兰亭这是侍候了多少女人练就的本事啊？也忒会了吧！
季兰亭可不知道林疏桐的歪心思，面带微笑，双眸如星，只管看林疏桐大快朵颐，不时帮她夹菜，叮嘱着：不着急，慢点儿吃。
林疏桐便很为自己的腹诽惭愧。笑着让他：“你也吃呀，小心被我吃光了！”
其实，林疏桐的吃相哪里就那么贪婪了呢，只是吃得开心而已。用季兰亭的话说，姿势优雅，情绪高涨，兴致勃勃，看林疏桐吃饭是一种享受，让他这个厌食症患者也开始垂涎美食了！
于林疏桐，吃饭真的是人间第一乐事儿。别人赌气不吃饭，林疏桐赌气一定要下饭店。心情亏了，可不能再亏了肚子。
林疏桐不觊觎男人的美色，但觊觎世间美食。季兰亭真懂她！
“苏砚怎样了？”季兰亭问。
“还好吧，上班了。”林疏桐说，“时间会治愈一切，慢慢来吧。”
“是吗？”季兰亭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林疏桐，“冒昧问一句，你，咋样了？”
林疏桐一怔，这话没头没脑的，怎么就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看林疏桐没吱声，季兰亭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又问：“你还没走出来吗？”
林疏桐总算明白了。坦然道：“你看我像没走出来的样子吗？”
季兰亭看着林疏桐的眼睛：“从知道你单身的第一天，我就很好奇，这么漂亮，这么优秀的女人，你老公怎么舍得和你离婚呢？对你了解越深，越觉得不可思议，越为你感到委屈。”
林疏桐淡淡一笑：“缘分尽了吧！”
季兰亭不依不饶：“一直怕冒犯你，怕惹你伤心，所以一直没敢问。我感觉你和苏砚不一样，你对待生活和感情很认真，也很慎重，不会轻易离婚。”
林疏桐从打小生活的城市跑到济南，就是为了逃离离婚带来的伤痛，为了找个不被任何人关注的角落舔舐伤口，自我疗愈。在济南四五年，她不和任何人深交，也不和任何人提及个人生活，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素净，宁静，淡然的日子。
“你真想知道？”林疏桐平静地看着季兰亭。
“可以告诉我吗？”季兰亭毫不回避，恳求道。
“好吧！”林疏桐无奈地叹口气。季兰亭的真诚，让林疏桐难以拒绝。
吃过饭，他俩到附近的广场散步，在暖融融的初夏的微风中，林疏桐向季兰亭讲了深埋于心的经历，一段心碎神伤的过往。
陈桂珍个人简介
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散文学会、写作学会会员，2025年泉城实力作家；济南报业集团特聘专家、稼轩文化传播使者。
作品散见《读者》《齐鲁晚报》《中国煤炭报》《山东工人报》《中国教育报》等报刊。在《当代小学生》设“读诗词学写作”专栏。编撰《知行合小古文》《古籍里的中国故事》等多册书籍、绘本，合著《让孩子着迷的经典唐诗》（两册）于齐鲁出版社出版。作品多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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