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章 无字真经
中秋之夜,明月如盘。了业坐在陈家小院里,借着月光缝补阿宝的旧衣。针线活是他这几个月新学的技能——从前握屠刀的手,如今捏着绣花针,倒也有模有样。
"师兄!师兄!"阿宝的惊呼突然从屋内传来。
了业连忙放下针线,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子。只见阿宝坐在炕上,手中捧着济公留下的那本"无字经",脸色煞白。
"怎么了?"了业紧张地问。
阿宝颤抖着手指向经书:"字...有字了!"
了业凑近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本空白的纸页上,竟浮现出淡淡的金色文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刚才我睡不着,想再看看这本'无字经',"阿宝声音发颤,"突然发现它在发光...翻开一看,就...就这样了!"
了业小心翼翼地接过经书。那些金色文字并非汉字,而是一种奇特的符号,蜿蜒如龙蛇,隐约散发着檀香。
"这是梵文,"了业突然说,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认得,"好像是...药方?"
阿宝瞪大眼睛:"你认识?"
了业摇头又点头:"说不上认识,但就是...明白意思。"他指着其中一行,"这里写着'取南山断崖处金线兰,配以冬至雪水...',后面是制法,说是能治筋骨萎废..."
阿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真的?我的腿...有救了?"
了业不敢确定,又仔细研读那些文字。经书后半部分突然浮现一幅地图,标注着南山断崖的位置,甚至详细画出了金线兰生长的岩缝特征。
"明天我就上山!"了业合上经书,坚定地说。
阿宝却犹豫了:"南山断崖...那里很危险,去年还摔死过采药人..."
了业笑了:"比起你受的苦,这点危险算什么?"
第二天拂晓,了业就带着绳钩和药篓出发了。南山陡峭,林木葱郁。他按照经书地图的指引,攀爬了整整三个时辰,手掌被岩石磨得鲜血淋漓,终于在一处向阳的岩缝中发现了那株金线兰——细长的叶片上果然有金色纹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了业小心地将它连根挖出,刚放入药篓,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一根突出的树根,悬在半空中晃荡。下方就是百丈深渊。
"南无阿弥陀佛..."了业默念佛号,一点点向上攀爬。当他终于回到安全地带时,僧衣已被冷汗浸透。
回到村里,了业按照经书上的方法炮制药材。需要冬至的雪水,他就去村里最老的井中取最底层的水;需要九蒸九晒,他就守在炉边三天三夜不合眼。
第七天,药终于制成了——一小瓶琥珀色的药膏,散发着奇异的清香。
"真的有用吗?"阿宝既期待又害怕失望。
了业也不敢保证:"试试看吧。"
药膏涂在阿宝萎缩的左腿上,清凉中带着微微刺痛。了业按照经书所示,边涂药边诵《金刚经》。当念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时,阿宝突然轻呼一声:"热!好热!"
只见涂药处皮肤泛红,肌肉微微跳动,如同枯木逢春。陈老汉在一旁看得老泪纵横。
从那天起,了业每日为阿宝敷药按摩,风雨无阻。阿宝的腿渐渐有了知觉,萎缩的肌肉也开始丰满起来。三个月后的清晨,当第一场雪覆盖山村时,奇迹发生了——
"师兄!看!"阿宝扶着墙壁,竟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但这已是三年来第一次。陈老汉喜极而泣,拉着了业的手不住道谢。了业却摇头:"该谢的是济公活佛,还有佛法慈悲。"
当晚,了业在柴房打坐时,忽然明白师父的用意——让他留下不仅是赎罪,更是学习慈悲。真正的修行不在山野,而在人间;不在打坐,而在利他。
冬去春来,当山间野花再次绽放时,阿宝已经能拄单拐短距离行走了。一天晚饭后,他主动对了业说:"师兄,你该去找活佛了。"
了业正在洗碗的手停顿了一下:"你的腿还没全好..."
"够好了。"阿宝微笑,"活佛给你的考验,你已经通过了。再留下去,就是逃避了。"
陈老汉也点头:"了业师父,这大半年来你对我们恩重如山。阿宝说得对,你该继续修行路了。"
了业看着这对父子,喉头哽咽。第二天清晨,他收拾好简单的行囊——一套僧衣、一双草鞋、母亲留下的佛珠,以及那本已经恢复空白的"无字经"。
"这个你留着,"了业将经书递给阿宝,"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字。"
阿宝摇头:"活佛是给你的。我有预感,你路上会用得到。"
告别陈家父子,了业踏上了寻师之路。他不知济公身在何方,只记得师父说过"随缘而行"。于是他也学着济公的样子,一路托钵乞食,随遇而安。
"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拿破蒲扇的和尚?"每到一个村落,了业都会这样询问。得到的回答五花八门:
"济公活佛啊?上月在我们村偷了一只鸡!"
"那疯和尚?前天在河边洗澡,把衣服都冲走了!"
"活佛显灵啦!治好了我女儿的病!"
线索很多,却总是晚了一步。了业并不着急,他知道师父若不想见,追也追不上;若缘分到了,自然会相见。
一个月后,了业来到一座名为"净心"的小镇。镇外有座荒废的古寺,断壁残垣间尚存一尊露天石佛。了业决定在此暂住,一边打坐一边打探师父消息。
这天傍晚,了业正在佛前诵经,忽听身后传来沙哑的歌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了业惊喜回头,却见一个陌生老僧歪坐在石阶上。此人衣衫褴褛,满脸脓疮,比济公还要邋遢十倍,正抓着一只烧鸡大快朵颐。
"这位师父..."了业有些失望,仍合十行礼。
老僧斜眼看他:"小和尚,看什么看?想吃鸡啊?"
了业摇头:"贫僧持戒,不食荤腥。"
"假正经!"老僧啐了一口,"当年你当屠夫时,吃的肉还少?"
了业心头一震:"您...认识我?"
老僧哈哈大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杭州城谁不认识张屠户?现在穿上僧衣就装清高?呸!"
了业不恼不怒:"贫僧确实曾造恶业,如今诚心忏悔。"
"忏悔顶个屁用!"老僧突然将啃剩的鸡骨头扔向了业,"我要是你,早找根绳子上吊了!"
骨头砸在了业胸前,油污沾染僧衣。了业默默拾起骨头,挖坑掩埋。
老僧见状更来劲了,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了业鼻子骂:"假慈悲!你知道你杀过多少生灵吗?它们的冤魂天天跟着你呢!"
了业闭目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日日为它们诵经回向。"
"诵经?"老僧突然抄起地上一块狗屎,朝了业扔去,"吃屎吧你!"
秽物啪地糊在了业脸上,恶臭扑鼻。了业依然不动,任由污物滑落。
老僧似乎被激怒了,冲上来推搡他:"还装?还装?我打烂你的假面具!"
了业被推倒在地,僧衣沾满泥土。老僧不依不饶,竟解开裤带对他撒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了业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老僧愣住了:"你笑什么?"
了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笑自己太蠢!师父说得对,'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您要打要骂的'了业',不过是幻影罢了!"
老僧的动作突然凝固。下一秒,他的身形开始变化——佝偻的背挺直了,脓疮消失了,邋遢的衣衫变成了熟悉的破袈裟...
"济公活佛!"了业惊呼。
济公摇着破蒲扇,笑眯眯地看着他:"不错不错,这关算你过了!"
了业连忙跪拜:"师父!您为什么要这样考验弟子?"
济公扶起他:"不这样,你怎么知道自己的忍辱功夫到哪了?"他用蒲扇指了指了业脏污的僧衣,"真正的修行人,就像这大地,承载万物而不拒污秽。"
了业恍然大悟:"所以您平时装疯卖傻,也是在示现'无我相'?"
济公眨眨眼:"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饿了吧?尝尝!"
了业打开一看,竟是两个素包子——正是当初他们师徒初次化缘时那家铺子的味道!
"师父,您还记得..."
济公哈哈大笑:"记得什么?贫僧只知当下这个包子好吃!快吃,吃完教你'明心见性'的真功夫!"
了业捧着包子,突然觉得这半年的艰辛追寻,一切都值得了。
---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