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连翘青果累累
李 庆 和
夏末初秋的黄昏,我总爱在小区里散步。那些连翘丛,已不复春日里蛾黄满枝的热闹,却另有一番沉静的丰盈。青碧的叶子密密层层,在夕照中泛着油亮的光。拨开枝叶细看,便见一颗颗青果探头探脑地悬着,不过只有小花生米大小,却已显出了饱满的轮廓,活像一群躲在帘幕后偷窥人间的小精灵。
连翘结果原来是极有趣的事。春天那金灿灿的四瓣花,开时轰轰烈烈,落时却悄无声息。待花谢了,青果便悄悄冒出来,初时小若米子,渐渐长得椭圆。此刻的果子尚未成熟,表皮紧绷绷的,透着几分稚气的青涩。若用指甲掐开,便渗出些粘稠的汁液来,沾在指尖上,不多时便凝成琥珀色的胶质,散发着淡淡的苦香。
看着青果,使我想起八年前初冬的旧事。那时我们刚搬来小区,见一对白发翁媪在连翘丛中忙碌。老先生攀着枝条,老妇人提着布兜,二人配合得极是默契。我驻足询问,老先生便直起腰来,从兜中拈起几颗褐色的干果与我瞧。原来这便是成熟的连翘果,经霜后自会裂开,那时药效最佳。老人自称姓于,是杏林世家出身,虽已退休,仍在社区座诊。"这些果子若不采摘,白白落了岂不可惜?"他说这话时,眼角的皱纹里都荡漾着笑意。
后来才知,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于境华老院长。说来也怪,堂堂名医,偏对这些野果子格外上心。每年秋深,总见他携老伴来采收,那专注的神情,令人羡慕和陶醉。我曾见他将晒干的连翘果分赠邻里,装在素纸包里,附上小楷写就的服用方法。纸上的字迹瘦劲秀丽,与老人家的风骨一般无二。
在于老影响下,我也渐渐学着采摘连翘果。青果要在仲秋前后采,那时节果子将熟未熟,药性最为平和。采回的鲜果需上笼稍蒸,再摊开晒干。制成的茶果可分两种:青翘茶色如碧玉,老翘茶金黄透亮。泡水时,青翘宜用八十度的温水徐徐浸之,看那青果在玻璃杯中缓缓舒展,竟似重现了春日里花开的姿态;老翘则需滚水冲泡,琥珀色的茶壶里浮沉着岁月的沉香。
此刻望着这些青青的果子,忽然悟得连翘的神韵。它不似牡丹要人精心侍弄,也不似樱花那般娇贵难养。春来便开花,秋至便果熟,自自然然地活着。花开时轰轰烈烈地明媚,结果时安安静静地沉淀。那青果看似平凡,老果看似褐皱,体内却藏着清热解毒的性能,恰似某些质朴的老人,貌不惊人,胸中自有关爱。
晚风拂过,连翘丛沙沙作响。那些青果在枝叶间轻轻摇曳,仿佛在向我许诺一个金秋的约定。我想,待得秋深霜重时,定要再来采撷这些自然的馈赠。不是只为了那点药效,更是在浮躁的都市生活里,存一份与草木共呼吸的情趣。
人生百味,有时竟在一枚小小的连翘果中……。
二0二五年八月八日于廊坊

作者简介:李庆和,男,山东临沂人,五O后,在兰州从军,参加援老抗美,后转业青海油田工作,现退休定居北京。

编(作)者简介:艾兰,曾用名蓝雪花,本名王凤,山东临沂人,1979年生于山东德州禹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