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泥湾（外二首）

      文｜王芳闻

九月的南泥湾

金色溢出川道

谷子把山谷站成沉甸甸的诗行

苹果在枝头缀满红亮的星光

斧头与镰刀，在党旗下

闪着穿越岁月的光芒

田埂上，捧起狼尾巴似的谷穗

泥土的芬芳裹着太阳的温度

一声“军民大生产”漫过山梁

惊起秋虫，也惊醒了当年的号响

指尖抚过圆滚滚的南瓜

汗珠的咸涩混着谷香漫上来

三五九旅的身影仍在田垄间

挥镰的弧度，仍带着季风的力量

山坡坡上，高粱举着红焰

多像那些握犁开荒的壮士

脊梁挺成山的模样

信天游一吼，热血就漫过了山岗

延水清清，漫过脚边

金葵花在岸边排成队列

每张笑脸都迎着朝阳

与风合唱，与云应和

那曲“花篮里花儿香”

还在岁月里，银铃般的嘹亮

《杨家岭的灯光》

窑洞的窗棂，是

神袛的画框

木桌那盏油灯，永远的透出光亮

放射出北斗星的光芒

虔诚的站在窗前

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比风穿过山河更执着

字里行间生长出丰饶的五谷

喂养着千万人的黎明

我看见啊，灯光

漫过补丁摞补丁的袖口

漫过被放凉了的南瓜黄米粥

漫过地图上蜿蜒的河流

把山河的每个褶皱都熨烫成平坦的道路

我看见啊，七大会址的礼堂

那些挂在屋檐的马灯

依然被岁月擦拭的铮亮

如领袖的高举的火炬

穿过腥风血雨的岁月

在神洲大地熠熠闪光

风从杨树林穿过

带来七十多年前的温度

时光老人说：

光，从来都不会熄灭

它只是以日月的方式

照亮今天和明天的日子

《秦直道上的箭镞，藏着冷月》

子午岭，黄土辙印里

帝国的车轮，碾过两千三百年

一直向北境延伸

或深或浅的马蹄印里

有山丹丹花开

像秦人未干的血迹

一枚箭镞从荒草丛探出身子

藏着一片秦朝的冷月

锈绿色的箭头

它曾咬住风的喉咙，在月光下飞行

带着咸阳宫的铜味，射穿匈奴的帐篷

此刻正把寒霜，沁进

黄土高原的毛细血管

今夜的月亮

还是千年前的那轮明月

一直悬在直道的锁骨处

它曾照过扶苏的剑穗，蒙田的铠甲

也照过戍卒的家书

箭镞的缺口里，仍然

卡着半句未喊出的：冲锋一一

夯土深处有磷火在游走

那是当年的信使

怀揣竹简上的急诏

脚步比月光更快

背上的箭镞，落着

无数个星斗

风掠过山脊时，我总听见金属的颤音

像是无数箭镞在低语，说直道如弦

而冷月是搭在弦上，未射出的

关于末来的谶语

箭镞上凝着的，何止是霜？

还有，被车轮碾碎的晨昏

被马蹄踏碎的骨殖

以及，至今未凉透的

帝国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