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立秋晨跑随想
作者/葛国顺
乙已蛇年年8月7日(闰六月十四)立秋。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三个节气。此时,阳气渐收,阴气渐长,暑气虽未完全消退,但早晚已添几分凉意,草木开始染上淡淡的秋黄,万物从繁茂生长趋向成熟收敛。
清晨5点多我如往常一样,穿着运动装,一路小跑,上了运河堤,晨雾还没褪尽时,运河的水是蒙着纱的。踩碾过路面的碎光,惊起几片蜷着边的杨树叶,它们打着旋儿落在砖缝里,倒像是给立秋递了张名帖。
秋日的风不再是盛夏那种裹着热气的扑,而是像悄悄打开了冰柜门,一缕清冽顺着河道漫过来,舔过裸露的胳膊,带起细小米粒似的战栗。河面上的水汽也凉了,先前伏天里那种蒸腾的、黏糊糊的潮气,此刻凝成薄薄的白,贴在水面上,被早起的货船一犁,便碎成星星点点的银。
跑过古运河二桥时,撞见几个晨练的老人。竹杖拄在沥青路面上,笃笃的响,惊飞了桥洞下栖息的麻雀。有个穿蓝布衫的老爷子正弯腰拾阶,见我跑过,忽然笑了对我说:“今儿的风,能吹透汗衫了吧?” 我点头时,他已转身指着河面,“你瞧那水,先前是绿得发稠,这几日,倒清得能数见河底的螺壳了。”
果然。运河西岸边的芦苇丛里,不知何时多了些细碎的白,是芦花要开了。毛茸茸的穗子垂在水面,被风一吹,便有极轻的絮飘起来,沾在汗湿的额角,凉丝丝的。立秋时节,高邮的荷花依旧开得热烈。以其独特的风姿点缀着这片水域,粉色、白色的荷花在绿叶间亭亭玉立,有的含苞待放,像羞涩的少女;有的完全盛开,露出嫩黄色的花蕊,散发着阵阵清香。对岸的老柳也换了模样,枝条不再是盛夏那种油亮的绿,叶尖上洇开点浅黄,像被秋阳悄悄吻了一下,留下淡淡的痕。
岸边的风景树落了几片叶,黄中带点青,不像北方秋叶那样干脆,倒像被露水泡软了,飘到水面上,打了个旋儿就贴在岸边的水蓼丛里。水蓼开得正旺,紫莹莹的穗子垂在水边,引得蜻蜓停驻。只是那蜻蜓也懒了,不再像伏天里那样追着人飞,只趴在草叶上,被风一吹,才慢悠悠扇扇翅膀,水韵生景,秋日里的诗意画卷 。
高邮的秋日露水还凝在运河石阶的青苔上时,我已踩着晨光走到了河边。湖边的芦苇荡比盛夏时疏朗了些,先前密不透风的绿,如今漏出些灰白的空隙,是芦花要抽穗了。有白鹭贴着水面飞,翅膀扫过之处,河面上漾开细碎的纹,把初升的日头晃成一片碎金。高邮的秋,总比别处多几分水意,尤其这运河边,风里裹着的不是北方秋的干爽,是带着水汽的清润,像刚从河底捞起的菱角,凉丝丝的,还沾着点泥土气,韵味也在美食美景中悄然弥漫。
走不多远,撞见摇着橹的渔船靠岸。穿蓝布褂的老渔翁弯腰收网,网眼里兜着的银鲦鱼还在蹦,溅起的水珠落在他黝黑的胳膊上,竟没立刻滑下去 —— 秋风已让皮肤收了汗,留得住这点点湿意。
古人说“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高邮的秋日,是大自然馈赠的顶级视觉盛宴。原不是萧瑟,是天地忽然松了口气,把盛夏里攒的热,都酿成了清清爽爽的凉。就像这运河水,流了千年,每到此时,总会把浪头放轻些,把波纹理得顺些,好盛下这一季的云淡风轻。尤其是傍晚时分,太阳慢慢靠近湖面,湖水被映照得波光粼粼,每一道波纹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远处的渔船和芦苇荡在落日的余晖中变成了剪影,美得像一幅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