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告别三夏——写在立秋日
李 庆和
晨起推窗,忽觉晨风里夹了些凉意,忽然记起,今日是立秋日了。夏天就这样悄声地要走了,像一位不告而别的故人,只留下沃野的丰收景象和几片早凋的梧桐叶作证它曾来过。
三夏的光景,我是极爱的。孟夏时,芍药与牡丹争艳,工蜂与蝴蝶竞忙,田野里冬麦灌浆,李杏初结,万物都在阳光下舒展筋骨,活似少年郎初试新衫,满怀喜悦。及至仲夏,雷雨便成了常客,有时午后一阵暴雨,将柏油马路浇得冒白烟,转眼却又晴了,剩下一道彩虹虚虚地挂在天边,像是谁随手抛出的彩绸。季夏最是熬人,蝉鸣震耳,狗吐长舌,连风都是热的,偏是这酷热里又藏着无限生机——稻穗低头,棉桃咧嘴,连田埂边的野草都铆足劲往高处蹿。
今夏尤有可记处。六月里麦浪翻滚,收割机在田垄间来回穿梭,扬起金黄的尘雾;七月流火,航天员驾神舟刺破苍穹,福建舰犁开碧波;更有莘莘学子考场挥毫,墨香混着汗味在电扇下盘旋。这些滚烫的记忆,此刻回想起来,竟像隔着毛玻璃看的旧照片,明明真切,却又恍惚。
秋到底是来了。清晨的露水会越来越重,打湿蚱蜢的薄翅;午后的阳光将渐渐温柔,不再灼伤蝴蝶的衣裳。我晓得再过些时日,银杏就该黄了,枫叶也要红了,稻田里会呈现金色的波浪,棉田里会绽开雪白的云朵。这些景象固然可喜,却也叫人怅惘——收获之后,便是凋零。就像我们的学孙,终于长成栋梁之材,将要飞出巢去,留下空荡荡的屋檐在秋风里守望。
站在夏秋之交的门槛上,我忽然想起李白"懒摇白羽扇,裸体青林中"的疏狂。这般恣意的夏天,终究要随着白羽扇一起收进抽屉了。也好,且将三夏的炽热封存成酒,待寒冬时再取出来暖身。眼下该做的,是沏一盏菊花茶,看天高云淡,听风过疏竹,细细品味这初秋的滋味。
人生如四季,此刻正当秋。我的园子里,正落着金黄的秋阳!
二0二五年八月七日(立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