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庄闸的最后一朵浪花
刁云生
火炉城济南的夏日午后,柏油路面蒸腾着,汽车碾过,轮胎被粘得发出吱吱啦啦的撕裂声。窗外的空调外机奋力转动,隆隆轰鸣不知疲倦,却怎么也抵不过热浪的侵蚀。忽然间,耳畔仿佛飘来儿时家乡边庄闸的哗哗流水声,瞬间将我拖入一片清凉仙境。
边庄闸在济南城北,北园边家庄西侧南端的西泺河上。这座初建于1907年的水闸,由代理山东巡抚吴廷斌集资修建,初名广济闸,后经改造后才改称边庄闸。闸西的西侯家场村东,还有一座滚水坝,专供泄洪之用。

闸下河水深约三米,岸畔闸心岛上长着一百多株参天大杨树根系植入水中,缠缠绕绕织出许多幽深树洞。我们这些岸边长大的孩子总爱光着身子,像泥鳅似的潜进树洞里追鱼。有一回我被树根卡了脖子,憋得眼前发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后靠着一点点往后挪,才总算退了出来,上岸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每逢大雨将至,闸厢的管理员总会提前提起闸板。南部山坳涌来的洪水性子烈,稍迟一步就可能造成河水倒灌,附近村庄的田地与家产便要遭殃。可这条河终究是慷慨的,水上航运载来舟楫之利,农田灌溉滋养着庄稼,更给我们这些河边长大的孩子,泼洒了一整个童年的欢腾。
夏日毒日头晒得人发晕时,我们脱得光溜溜往水里扎,一口气能蹿出十几米才露头。在岸边歇脚时,只要有人喊一声"有女人来了",岸上的人便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齐刷刷扎进水里。记得有次泉子叼着半块玉米饼在岸边啃,听见喊声慌得直接往水里跳,饼渣浮在水面,引来一群半指长的白条鱼疯撵抢食,搅得水面泛起细碎的水花波纹。水下睁眼、换气是每日的必修课。我总比别人憋得久远些,有伙伴不服气要比试。众人围观下,我俩同时扎进水里,我紧追其后,冷不丁拽了把他的脚脖子。那小子在水里扑腾得像只翻肚的青蛙,没一会儿就冒了头,我却在水下多待了许久,直到岸上惊呼声此起彼伏,才在十几米外的水面露出脑袋。仰泳时浮在水面,穿越蓝天白云的刹那,竟有童话般的感觉。我总爱伸直胳膊随波轻划,水面上的倒影,像飞鸟掠过林间。正独享这份清凉时,忽然脸颊发痒,反手一摸竟抓住只蜻蜓-- 它正甩着尾巴在我脸上点水,溅得我满脸细浪,倒像是场欢快的玩笑。

滚水坝是勇敢者的通途,在船闸西南的新月河上,坝长八米,高3.05米,流线曲面设计减少着水流阻力。常年不息的流水欢唱着,唯有雨天泄洪时才停歇。坝上长满厚实的青苔,走上去脚一滑就可能栽进水里。曾有闸上住户端着食堂打的饭,想抄近路回家,脚下一滑,饭盒“噗通"落水,望着饭盒打着旋儿漂远,只能叹着气悻悻上岸。
那年春天,推土机的轰鸣盖过了流水声。我抱着最后摸来的河鱼跑回家,养在水缸里三个月,直到它渐渐失了生机,肚皮翻白。

后来,装满渣土的大车轰隆隆开来,支流小溪被填平成水泥路面,闸上岛内的参天大树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滚滚河岸打上水泥桩,盖百年河闸就这样消失了吗?每次路过填平的河道,总觉得脚下空荡荡的,像乡愁被风卷走,连痕迹都没留下。
前几日约发小回老宅基地游玩,远远看见施工队带着机械往边庄闸去。正要上前打听,路口竖起的施工模拟图板吸引了我们 --
那群在河边长大的孩子,脚步不由得加快,凑上前去细细打量。图上的边庄闸,分明是我童年的模样。或许不久,某个燥热的午后,又能听见潺潺流水声,又能扎进水里戏水乘凉了。




超然杯订购热线:
13325115197


史志年鉴、族谱家史、
各种画册、国内单书号、丛书号、
电子音像号、高校老师、中小学教师、
医护、事业单位晋级
策展、推介、评论、代理、销售、
图书、画册、编辑、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