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秋声,万般心绪
——诗词里的秋
文/罗兆熊
今日立秋。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入诗的秋意在平仄间流转。翻开泛黄的诗卷,桂香便自字缝漫溢,混着清霜与雁鸣,在千年时光里酿成醇厚的诗酒。
王维的秋,是水墨淡彩的“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松间明月,石上清泉,月光如洗,衣襟沾着松针与微凉的水汽。这秋不喧哗,似老者案头清茶,初尝清苦,细品回甘。
杜牧偏爱秋的浓墨重彩,“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经霜的枫叶是燃烧的火焰,漫山遍野,连秋风都染透了胭脂色。
最见苍茫壮阔的,是杜甫夔州笔下的秋。“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秋风过处,万木摇落,枯叶如蝶;浩浩长江挟千年涛声,奔涌天际。落叶的萧索与江流的磅礴撞击出时光的厚重:人生如叶终归尘,天地江河自奔流,于苍凉中迸发不屈的力量。
最懂秋之愁绪的,当属易安。“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她的秋总浸着潮湿心事。雨打梧桐叶,亦敲窗棂,更叩离人心。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牵挂的人却远在山长水阔,连桂香也添了几缕清寒。
范仲淹《渔家傲·秋思》从边塞泼墨苍凉秋色,句句绝唱,开宋词豪放先河。词中边塞秋日黄昏,意境雄浑,道尽戍卒思乡情切;白朴《天净沙·秋》则以寥寥数笔勾勒萧瑟秋景,意境清冷,写透天涯游子羁旅之思。范词如铁马冰河,白曲似寒江独钓,异曲同工,皆是秋词绝响。
偏是刘禹锡,要唱一曲反调:“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他眼中的秋,是晴空鹤唳,是霜天万里,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疏朗豪迈。这般坦荡襟怀,倒令那些悲秋之语显得局促了。
诗中秋意,从来万千气象。它是王维笔下的空山新雨,杜牧眼中的霜叶流火;是杜甫胸间的落木长江,易安心头的梧桐细雨;亦是刘禹锡笺上的晴空鹤影。千般秋色,万种心绪,皆藏于平仄流转的韵脚深处,静待知音,在某个黄昏或黎明,引发心头那跨越千年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