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樯的人喜欢算计身边人？第一个原因，是逻辑根基。国人在处理人与人的关系时，本能是求存，不是求真。就像动物一样，它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而不是事情是否符合真理。这片土地上，几千年来从来没有真正解决过“人和人平等”的问题。既然平等从未成为现实，那么人与人的相处自然就不是建立在契约、诚信、共同体意识之上，而是建立在“谁能占到便宜、谁能活得更好”的零和思维之上。

所以，那些被吹成“圣人”“贤人”“伟人”的历史人物，在我看来，大多是御用文人，是皇权的润滑剂。真正的文人，会提出“众生平等”的理论，不论多大的权贵，与普通人是同样的人格、同样的权利。然而直到今天，这片土地上还没有人能让这样的理念真正落地。原因很简单，这片土地的知识体系、价值排序，本质上就是为权力服务的。

我们村的人对世界的理解极其片面，只从眼前和个人利益出发，从来不去考虑看不见的东西，更不会去思考长远利益。他们的思维习惯是“能马上吃到的才是肉”，至于明天、明年、下一代？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于是，这种只顾当下的短视，衍生出了一种可怕的集体特征：只算计小我，不算大局；只图眼前，不管长远；宁可做断子绝孙的事，也不愿意为公共利益做一点牺牲。

这就是为什么，这个民族缺乏公德。私德，是“独善其身”；公德，是“兼善其群”。一个没有公德的社会，注定人人自危、彼此互害。举个讽刺的例子，连公共厕所都是八国联军进北京时修的。在那之前，这么大的京城竟然没有公共厕所。这恰好揭开了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真相：修身齐家是私德，而治国平天下，本质上是替皇帝稳江山的工具，根本不是为老百姓谋福祉。

如果往深了看，根源之一就是被阉割和扭曲后的儒家思想。先秦的儒家，尚有些人性光辉，而汉以后，儒家成了专制的附庸，培养出的是一批又一批奴才、伪君子；而与之并行的法家，则盛产小人、阴谋家、权谋术士。一边是道貌岸然的伪道德，一边是机关算尽的权术家，于是几千年来，中国的政治舞台上，演的永远是同一出戏：一群骗子配合一群戏子，糊弄一群被动员来的看客，而且一演就是几千年，从没换过剧本。

再看看我们的历史叙事，你会发现几乎全是阴谋论式的成功学。所谓的“谋略制胜”“以少胜多”，宫廷内是无休止的权谋斗争，江湖上是学了绝招英雄救美，民间故事里是为爹报仇雪恨。极少有“光明正大地凭实力战胜对方”的案例，更遑论用契约、规则去取得胜利。这种价值观不断渗透到生活里，变成了默认的处世逻辑，你聪明，就得靠心机；你想赢，就得靠算计。于是，算计不再被视为丑陋，反而成了被夸耀的能力。

结果是，全民算计、人人互害。因为长久的温饱焦虑，人们没空去思考更高层次的问题，也没动力去追求真正的公平正义。即便有人想看真实的信息，也很难接触到，而这种信息的封闭与筛选，又进一步把人锁在了“自己那点小圈子”的思维茧房里。慢慢地，大家就心安理得地事不关己，同时在利益面前变得越来越精于算计、越来越擅长互害。这个社会的规则，逼着你算计，反过来又用这种算计摧毁社会的信任。

我想起曹天老师讲的一个故事：有一次他和一个地产老板吃饭，饭后散步看星星。曹天感叹星空的浩瀚，地产老板却满脸不屑地说，看星星有什么用，还不如回去看电视。曹天当时就沉默了，因为他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不只是财富、地位，更是精神高度。看星星的人是少数，是孤独的，甚至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揭穿了大多数人的庸俗与短视。

罗永浩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我年纪越大越觉得，那些心理阴暗、一肚子心机、满脑子阴谋论的人，其实是智力不够。这和我年轻时的认知相反。我现在发现，真正足够聪明、进化得好的人，更倾向于选择公平正义，更容易拥有坦诚和善良的品质。

这也是为什么，我常说“坐台小姐”的职业道德，往往比某些体制内的“高尚职业”还要高。坐台小姐明码标价、诚实交易，从不假装圣洁，也没坑害谁。但某些老师、律师、医生、记者甚至公务员，却可以利用信息不对称、职业垄断和规则漏洞来谋取私利，他们的精于算计，不只是损害了个人，还在破坏整个社会的信任结构。这种对比，说穿了非常讽刺：被社会鄙视的群体，有时反而更干净；被社会尊崇的职业，却可能藏着最多的腐败与虚伪。

讽刺的是，我们一边在影视剧里津津乐道“权谋之术”，一边在现实里为被人算计叫苦不迭；一边把心机当成聪明，一边又抱怨人心不古。我们仿佛不知道，这种全民互害的生态，是自己一点一滴用“算计”堆出来的。更荒唐的是，当有人拒绝这种游戏、选择真诚和契约时，大多数人会觉得他“傻”，甚至会联手把他赶出局。于是，这个社会形成了一种可怕的筛选机制：留下的，都是彼此能接受的骗子；被淘汰的，反而是真诚的人。

也许，这才是最深的悲哀，不是算计让人冷漠，而是冷漠让算计成为常态。当一个民族把“互相算计”当作生存智慧，却把“光明正大”视为天真，这个民族的文明外衣，就早已被蛀得千疮百孔。真正的文明不是比谁的套路多，而是比谁的规则好、比谁更守信。可惜，这种道理，在一个人人自以为聪明的社会里，反而是最傻的想法。毕竟，大家都忙着防着身边人，谁还有空去仰望星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