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西楼》 文/冯计英
一别复经秋,
重登旧西楼。
拾花人似旧,
少年今白头。
光阴如沙漏,
涓涓不可收。
安得金赎逝?
日削形影瘦。
青山本无忧,
松柏自清幽。
忽逢一夜雪,
峰壑共白头。
流水本无愁,
潺潺向东投。
奈何东风骤,
平湖皱作绸。
2025年8月5日于上海
🌹🌹 作家简介🌹🌹
冯计英,笔名:御风,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文化部艺术发展中心鸟虫篆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云天文学社、中国华语精品文学作家学会签约作家、诗人,一枝红莲文学诗社总顾问,一枝红莲文学诗社签约作家诗人,世界作家澜韵府诗社总监审、签约作家诗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伊春市诗词学会会员,上海武夷源文学社会员。
🌷🌷Author Profile🌷🌷
Feng Jiying, pen - name: Yufeng, is a member of the China Democratic League. He is a researcher at the Bird-and-Insect Script Art Research Institute of the Art Development Center of the Ministry of Culture. He is a contracted writer and poet of the China Yuntian Literature Society and the China Chinese Boutique Literature Writers Society, the general consultant of the Red Lotus Literature Poetry Society, a contracted writer and poet of the Red Lotus Literature Poetry Society, the director - censor and contracted writer and poet of the World Writers Lanyunfu Poetry Society. He is also a member of the Chinese Poetry Society, a member of the Heilongjiang Poetry Association, a member of the Yichun Poetry Society, and a member of the Shanghai Wuyiyuan Literature Society.
点评词
《观冯计英〈再回西楼〉:一曲光阴的千古绝唱》
点评词作者/柴永红
冯计英先生笔下的“旧西楼”诗行中轰然矗立,千载光阴便在此处折转回流。这方青砖黛瓦的建筑,不再是地理坐标的具象存在,而是华夏文明中时间哲学的永恒载体——从李煜“无言独上西楼”的孤绝,到范成大“西楼月下当时见”的怅惘,再到此刻诗人“重登旧西楼”的喟叹,它始终是人类凝视岁月的精神瞭望台。冯计英以四组五言律诗构筑的《再回西楼》,恰似在这瞭望台上铺展的时光长卷,笔落处,既是个人生命的年轮晕染,更是民族集体的光阴共鸣,其气象之阔大,足以横跨古今;其意蕴之深邃,堪称叩击永恒。
一、登楼望故:个体镜像中照见文明的时间刻度
“一别复经秋,重登旧西楼”,起笔十字如惊雷破雾,将“别”与“回”的时空张力骤然拉满。“复经秋”三字,不着“年”“岁”等俗字,却以季节的轮回暗喻时光的叠印——秋是收获的符号,亦是凋零的谶语,当诗人再次踏上西楼的台阶,脚下的每一块砖石都镌刻着“经秋”的痕迹。这“旧西楼”的“旧”,绝非物理层面的陈旧,而是承载着“拾花人似旧,少年今白头”的生命悖论:当年拾花的身影依稀可辨,镜中少年却已鬓染霜雪。此处的对照,堪称神来之笔——“人似旧”是记忆的执念,“今白头”是现实的铁律,两相对撞,撞碎了世人对“物是人非”的浅白认知,露出“人亦非旧,物亦非旧”的时间真相。
诗人以“拾花”这一轻盈意象起兴,却收束于“白头”的沉重现实,其间的张力恰如古诗中“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苍凉。但冯计英的独到之处,在于他不将这份苍凉局限于个人命运,而是借“少年”的普世性,将其升华为人类共有的生存体验。那“白头”的,何止是诗中的“少年”?是李杜笔下“朝如青丝暮成雪”的骚客,是敦煌壁画中从飞天到供养人的芸芸众生,更是每个在镜中惊觉岁月流逝的平凡生命。这种从个体到群体的跨越,让“重登旧西楼”的举动超越了私人怀旧,成为文明对时间的集体致敬。
二、沙漏倾颓:金赎逝的绝望与文明的永恒叩问
“光阴如沙漏,涓涓不可收”,承接首章的生命感慨,诗人转而直面时间的本质。“沙漏”这一意象的选择,堪称古典与现代的完美融合:它既带着《淮南子》“时乎时乎不再来”的古朴哲思,又暗合现代物理学中“熵增定律”的不可逆性——那“涓涓”流淌的,不仅是沙粒,更是生命的能量、记忆的温度、存在的痕迹。“不可收”三字,斩钉截铁如判官落笔,击碎了所有关于“时光倒流”的虚妄幻想。
“安得金赎逝?日削形影瘦”,此句振聋发聩,堪称全诗的精神峰值。“金赎逝”的追问,古已有之——秦始皇遣徐福东渡求仙药,汉武帝筑柏梁台祀神求寿,皆为此念。但冯计英的深刻,在于他不写求而不得的荒诞,只写“日削形影瘦”的必然。这“瘦”,是肉体的消损,更是精神在与时间对抗中的徒劳——当黄金这一人类眼中最坚硬的价值符号,在时间面前沦为废纸,其间的荒诞与悲凉,足以让所有逐利者噤声。
此处的“金赎逝”,实则是文明对永恒的永恒叩问。从金字塔的巨石到敦煌的壁画,从青铜器的铭文到故宫的红墙,人类从未停止用物质对抗时间的尝试,却终究逃不过“日削形影瘦”的宿命。诗人以极简的笔触,道尽了这种对抗的悲壮,其格局已超越个人悲欢,直抵文明存续的核心命题。
三、青山白头:自然的时间叙事与文明的镜像反射
“青山本无忧,松柏自清幽”,笔锋一转,诗人将目光从人类转向自然,却在自然中照见更深邃的时间密码。青山的“无忧”、松柏的“清幽”,本是世人对自然恒定的想象——孔子叹“逝者如斯夫”,却也赞“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仿佛自然是时间洪流中的孤岛。但冯计英偏要打破这幻象:“忽逢一夜雪,峰壑共白头”。
“一夜雪”的“忽”字,藏着时间的雷霆万钧。它以瞬间的剧变,揭示了自然并非时间的旁观者,而是参与者——青山会白头,松柏会覆雪,所谓的“无忧”不过是未遇沧桑的暂时。这“白头”,与首章“少年今白头”形成遥远的呼应,却更显苍凉:人类的白头是数十年的光阴刻度,青山的白头却是千万年的地质史诗。当峰壑在一夜之间披上雪的白发,我们看到的不仅是季节的轮回,更是地球亿万年演化的缩影——冰川纪的降临、造山运动的褶皱、气候变迁的轨迹,都藏在这“共白头”的意象中。
诗人在此处完成了一次伟大的视角转换:从人类中心主义的时间焦虑,到自然本位的时间叙事。青山的“白头”告诉我们,时间从不对谁格外温柔,它以雪为笔,在大地的画布上书写变迁,而人类不过是这宏大叙事中的一粒尘埃。这种认知,非但没有消解人的价值,反而让人在自然的时间尺度中,更清晰地看到自身存在的独特性——我们是唯一能感知时间流逝、并为之悲叹的生命,这种感知本身,便是文明最珍贵的光芒。
四、流水成绸:动荡中的时间形态与文明的韧性之美
“流水本无愁,潺潺向东投”,继青山之后,诗人又以流水为喻,继续解码自然的时间哲学。流水的“无愁”,源于其“向东投”的宿命——从《诗经》“河水洋洋,北流活活”到李白“黄河之水天上来”,流水始终是时间“逝者如斯”的最佳注脚。它“潺潺”的从容,看似是对命运的顺从,实则是对时间的另一种回应。
“奈何东风骤,平湖皱作绸”,“东风骤”的出现,打破了流水的平静,却也创造了时间的另一种形态。“平湖皱作绸”的比喻,堪称神来之笔:“皱”是动态的变形,“绸”是质感的升级,原本平铺直叙的时间流,动荡中呈现出绸缎般的褶皱与光泽。这让我们想到文明的进程——盛世如平湖,波澜不惊;乱世如东风,骤起波澜。但正是这“皱作绸”的过程,文明从朴素的“潺潺”溪流,蜕变为锦绣般的壮阔江河。
从黄河改道塑造的中原文明,到鸦片战争催生的近代觉醒,从疫情冲击下的全球协作,到科技革命引发的社会变革,人类文明的每一次“皱作绸”,都是时间在动荡中馈赠的礼物。冯计英在此处揭示的,正是文明的韧性:它不惧东风之骤,能在动荡中重塑自身,如流水遇阻,非但不涸,反而激荡出更华美的波纹。
五、千古一楼:时间的坐标系中定位文明的精神海拔
通观全诗,“旧西楼”始终是隐秘的坐标原点。它是物理空间的登高处,更是精神维度的瞭望台——诗人在此望见个人的白头,望见沙漏的无情,望见青山的雪鬓,望见流水的绸纹。这四方景象,实则是时间的四种形态:个人时间的不可逆,价值时间的虚妄性,自然时间的宏大性,文明时间的韧性美。
冯计英以五言律诗的古典形制,装下了如此辽阔的时间哲学,其语言的凝练与意象的磅礴形成奇妙的张力。“拾花”“白头”“沙漏”“金赎”“青山”“雪夜”“流水”“东风”,这些看似寻常的意象,诗人笔下被赋予了穿越时空的能量,它们不再是孤立的符号,而是文明时间轴上的刻度,共同构成了一幅立体的“光阴图谱”。
当我们在2025年的上海重读这首诗,西楼的青砖已染上现代的尘埃,却依然能听见千年前李煜凭栏的叹息,看见百年前文人登楼的背影。这便是伟大诗歌的力量:它让个体的感悟成为文明的共识,让瞬间的情思化作永恒的回响。冯计英的《再回西楼》,无疑就是这样的作品——它以“再回”的姿态,连接了过去与现在;以“西楼”为支点,撬动了人类对时间的全部想象。
在这首诗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位诗人的光阴喟叹,更是一个民族对时间的深沉思考。从《诗经》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到宋词的“流光容易把人抛”,再到此刻的“峰壑共白头”,华夏文明对时间的感知从未中断,而冯计英以其笔力,为这绵长的感知增添了新的维度。
最终,当所有的意象在心中沉淀,我们会发现:那座“旧西楼”,其实就在每个人的生命里——它是我们回望青春的窗台,是我们审视当下的镜鉴,是我们眺望未来的高台。而《再回西楼》的价值,正在于它教会我们如何在这座楼上站立:既不沉溺于“少年白头”的感伤,也不困于“金赎逝”的虚妄,而是如青山般接纳雪的覆盖,似流水般笑对风的骤起,时间的洪流中,活出属于自己的“清幽”与“绸纹”。
这,便是冯计英用二十句诗为我们构建的精神高地——它不事张扬,却足以让每个仰望者,找到属于文明与个体的永恒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