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是福《泉城晨话》第455期
杨延斌
在工厂上过班的人都知道，只有上满12个月的人，才有资格参与年终评选。那年我只上了5个月班就被评上先进工作者。
别看这事儿发生在我身上，至今我也认为34年前那次评选太离谱。
1991年7月，我从黑龙江省浩良河化肥厂调入德州化肥厂，8月1日坐到《德化报》主编位置上。到了年终总结评选这一关，我连想都没想，因为根本就没资格参与评选，别说匿名投票，就是面对面评选，我也该是个局外人。
万万想不到的是，在厂工会给我的先进生产者、先进工作者见报稿名单上，赫然出现我的名字。因为我在原单位工会工作，对年终评选的规定和程序了如指掌。我在新单位只上了5个月班，咋说5个月也不如别人12个月贡献大，而偏偏政工部门只评上了我一个，不用别人说三道四，我自己就先脸红心慌了。仗着我的办公室紧挨着老总办公室，就立即向领导陈述要求拿下我的理由。
老板的答复令我意外且为难：他说机关评选先进工作者，不是一个宣传部门的事儿，党办、工会、厂办、宣传部就一个名额，各部门都投了你一票，你说只上了5个月班没资格评选，这是个理由，但也正好说明你干得好，大家才投你的票。你进厂5个月的工作，机关人都看在眼里，全厂对你的评价都好，既然是评选先进工作者嘛，就是把干得最好的人选出来！
刚调进来5个月，就意外被选上当年先进工作者，冷静下来之后，我也琢磨出偶然中的必然。这就用到吃亏是福那句话。
那年我35岁，这个岁数调离北大荒回到山东，只图践行落叶归根的理念。一个有了15年工龄的人进入新单位，啥事都不用别人提醒。最难过的就是遭遇欺生这一关。刚报到那天，我就像青蛙跳进热水里，别人的眼神和大夏天冷得拔凉的态度，让我感觉浑身哪儿都不舒服。除我以外的12个人，无论我和谁打招呼，没一个人搭理我。坐冷板凳，看脸子，遭白眼，把分内的活干好，抢着干分外的包括打水扫地的活儿，都在我心里预期之内。
难堪的事儿出在我接手后出第一期厂报，因为摸不着头绪，我请教谁都像请教一堵墙。我发现咋做，别人都是不友好的嘴脸，我就使出下车间的拿手活。我半天走一个车间，和各个岗位的工人主动热情搭话。尤其是最脏的锅炉车间曾经是我的专业，只是我烧的锅炉是当时国家最先进的，在技术上明显高于他们，我就传授一些他们听起来很先进的技术。似乎只在分秒间，我就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令我大感意外的是，所有车间领导都很友好，且连着三个晚上，有三个主要车间的主任请我在一个小饭馆喝酒。
一头冷得夏天心寒，一头热得像亲弟兄，我就痛下决心，一定要干出彩，不让亲如弟兄的人失望，让不友好的那些人妒火烧心！
在5个月之间，有妒火的人挖坑使绊子，车间那些领导连同各个岗位的工人们，写给我的稿子压在桌上几百篇，而一期《德化报》只能用一万多字。我就下工夫编改出一批批稿子，然后推荐到区级、市级、省级、部级报纸，前后有二十多人见报，引起轰动效应。尤其主要领导说，你来之前，本厂人没在报上见过稿子。
别的办公室冷冷清清，我的办公室天天围满人。别人请工人进办公室坐坐没人去，我的办公室凳子不够座，工人们认可站着，也要和我聊上几句。
我的体会是，无论谁有多大本事，也干不过和普通工人打成一片的人。你尊重普通工人，他们就把你当成亲人！在工厂，这就是法宝！
那半年我那个累呀，常常头顶星星回家，不及脱衣服，躺到床上呼呼就睡。亲属和挚友都问我：这种调动值得吗？
年终评选之前，我处于体能和精力透支状态。我太想干出个样子了！5个月之后奖赏给我的红色本本，寓意的就是吃亏是福。
有个叫萧斌臣的新华社记者，他几十年演绎的也是吃亏是福。
萧老师举例说，1970年前后，有很多干部被下放农村监督劳改，且遭遇当地人侮辱，他父母却认为来的都是文化人，一定是能人，就对他们百般照顾，经常给他们送吃的。
有一对武汉工学院教授，带着四个孩子下放到他家乡，他们一家人对人家就像亲人一样。两位教授仍然享受看《参考消息》的待遇，但那时的《参考消息》不准平民看，这是铁的政治纪律。我也有这个记忆。教授看萧家人很善良，也喜欢懂事的萧斌臣，就故意让他站在身后看报纸。
为了比教授看得快，萧斌臣就在那个时候练就一目十行的阅读本事。从那个时候起，萧斌臣记住了新华社，再以后……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人生会和新华社有什么关系。
有一个没儿没女的五保户，因当过国民党兵，很多人嫌弃他。最后这个老人脏的，从门口走都能闻到臭味儿。他母亲洗涮伺候，天天送返，一直为他送终。这老人养了几只鸡，大家埋他的时候，被埋坟的人吃了。萧家连根鸡毛都没捞着。
14岁那年，几个自然村有个赤脚医生名额，各村选的都是萧斌臣。这个差事每月有能救命的6块钱补贴。从此，不管白天黑夜，只要有病人，他背起药箱就走。16岁那年机会来了，他被推荐上了大学，再后来，他成为新华社记者。
表面上，一家人都在吃亏，可是他们得到的福报，无法用价值衡量！这就是吃亏是福的道理！
2025年8月6日于济南
作者简介：杨延斌，笔名水务。《都市头条·济南头条》首位特约专栏作家。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网络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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