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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茶香依旧
寒露过后的第三个清晨，"青瑶药铺"的门槛上又出现了一束沾露的山茶。
苏青瑶拾起花束，指尖拂过洁白花瓣上那抹胭脂红，心头突然掠过一丝异样的颤动。这已是连续第七十三天收到无名花了，装在用竹叶折成的小船里，船底总垫着片止血的紫珠叶。
"阿远哥，看见谁放的花没？"她朝正在后院劈柴的哑巴药农喊道。
被唤作阿远的男人肩膀一僵，摇摇头继续劈柴。阳光穿过梨树枝桠，在他满是疤痕的右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年前这个哑巴来应聘时，浑身是伤昏倒在药铺门口，唯一能证明身份的只有腰间别着的那把地质锤。
苏青瑶把山茶插进青瓷瓶，突然一阵眩晕。最近这种奇怪的症状越来越频繁——每当闻到硝烟味或是看见地质图纸，太阳穴就像被锥子扎般疼痛，眼前还会闪过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
"掌柜的！"小学徒阿昌慌慌张张冲进来，"赵黑虎带着人往集市来了！"
药碾子"咣当"掉在地上。赵黑虎，当年血洗云岭的土匪头子赵阎王的独子。苏青瑶下意识摸向颈间的红绳，那里系着半块羊脂玉和一把黄铜钥匙——能打开藏在古茶树洞里的《云岭药典》。
集市上已乱作一团。赵黑虎穿着笔挺的西装，金丝眼镜后的三角眼却和当年他爹一模一样。他身后十几个打痞正挨个摊子收"保护费"，有个不肯交的山民已被打得满脸是血。
"苏掌柜。"赵黑虎的皮鞋停在药铺摊位前，"听说令尊临终前把药典传给了你？"他忽然俯身，烟臭味喷在苏青瑶脸上，"省城制药厂出三千大洋买你那些土方子。"
"没有药典。"苏青瑶攥紧装当归的布袋，"我阿爹只传了本《汤头歌诀》。"
钢刀"唰"地劈在摊位上，药草飞溅。赵黑虎用刀尖挑起她下巴："十年前有个地质队的多管闲事，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你..."
一道黑影突然挡在苏青瑶面前。阿远佝偻着背，比划着表示药材怕晒要收摊。赵黑虎冷笑着一拳挥来，却被看似笨拙的哑巴闪身躲过。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还没人敢在云岭躲赵家的拳头。
"妈的！给我打！"赵黑虎扯开领带。
混乱中苏青瑶被推倒在地，看见阿远从腰间抽出地质锤。那个转身格挡的动作行云流水，锤尖精准敲在打痞手腕穴位上，竟带着几分...地质队员才有的专业架势？
"小心！"她尖叫出声。
已经晚了。一根铁棍重重砸在阿远后背，他闷哼着单膝跪地，始终护在她身前。那声闷哼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苏青瑶记忆深处的某道闸门——十年前鹰嘴崖上，也有人这样闷哼着为她挡过子弹...
暴雨说来就来。
苏青瑶拖着受伤的阿远回到药铺，发现他后背的旧伤疤层层叠叠，最新那道还在渗血。最触目惊心的是右肩胛上的枪伤痕迹，位置与当年俞明远中弹处分毫不差。
"你到底是谁？"她颤抖着蘸湿帕子。
阿远只是摇头，在药柜阴影里蜷缩得更深。煤油灯下，苏青瑶突然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和当年她给俞明远包扎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暴雨拍打窗棂的声音越来越急。阿远突然挣扎着站起来要往雨里冲，苏青瑶抓起斗篷追出去："站住！你伤口会感染！"
电光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男人泪流满面的脸。苏青瑶如遭雷击——这张布满疤痕的脸，分明就是...
"明远？"
第四章·刻痕为证
阿远——不，俞明远转身冲进雨幕。
苏青瑶追着那道踉跄的身影往茶山跑，冰凉的雨水灌进领口。十年前那个血火交织的夜晚突然在脑中清晰起来：枪声、爆炸、俞明远染血的队徽，以及他最后那个落在眼睫上的吻...
"俞明远！"她摔倒在泥泞里，嘶喊声被雷声吞没。
前方身影猛地顿住。男人缓缓转身，雨水冲掉他脸上伪装的药泥，露出那些狰狞疤痕下依然清朗的轮廓。他嘴唇颤抖着，终于发出五年来第一个声音："...青瑶。"
这声呼唤像钥匙彻底打开了记忆之锁。苏青瑶突然想起更多片段：地质队办公室里，她看见过俞明远小指上的伤；他教她写字时，左眉梢的黑痣会随表情跳动；还有他襁褓时就戴着的半块玉佩，和她颈间这块能严丝合缝拼成完整山茶...
暴雨中的古茶树比十年前更粗壮了。俞明远颤抖的手抚上树干，苏青瑶顺着他的指引，看到树皮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刻痕旁都刻着日期，最早的是五年前那个血色黄昏，最新的是昨日。
"每一天..."俞明远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每一天我都来刻一道。想着...万一你回来..."
苏青瑶的指尖触到一道特别深的刻痕，旁边刻着"青瑶生日"。她突然想起去年生辰那天，药铺门口莫名出现了一筐稀有的七叶莲——那是她小时候最爱的药材。
"为什么不认我？"她哽咽着问。
俞明远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方褪色的绣花帕，血迹已变成褐色："我回来时，你已不记得我了。"他苦笑，"李婆婆说你是被采药人从下游救起的，高烧半月，醒来连自己名字都是看玉佩才想起..."
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赵黑虎带着人举着火把往茶山来了，叫骂声随风飘来："...烧山也要找出药典！"
"他们一直没放弃。"俞明远拉着苏青瑶躲进树洞，洞壁上有新鲜的开凿痕迹，"药典里记载的九死还魂草生长区，恰好是稀有矿脉的地表标志..."
一道闪电劈亮洞壁。苏青瑶这才看清树洞里竟藏着个小地质箱，里面是各种矿石标本和图纸。俞明远急促解释："这五年我假装哑巴走遍云岭，终于确定土匪背后是境外矿产公司..."
火把的光亮已逼近古茶树。赵黑虎的狞笑声近在咫尺："苏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爹临死前没告诉你吗？药典最后一页的矿脉图..."
"青瑶。"俞明远突然握住她双手，"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熟悉的温度让苏青瑶彻底想起来了——十年前雨夜里，这双手也是这样紧紧攥着她。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教她写的第一个字是"俞"，最后一课是"想念"；他吻她眼睛时说会回来，而她跌落山崖时怀里还揣着他送的钢笔...
"我记起来了。"她泪水滚落，"全部。"
第一支火箭射中树冠时，俞明远正从树洞暗格取出《云岭药典》。泛黄的扉页上有苏父临终补写的几行小字："茶山有玉，玉中有矿，矿脉走向详见..."
"接着！"苏青瑶突然把药典抛向追兵，同时洒出包药粉。赵黑虎慌忙去接，药粉遇火"轰"地爆出浓烟——正是当年她阿娘发明的"迷魂散"。
两人趁机往深山跑。苏青瑶的辫子散了，长发在风中飞舞如旗。俞明远边跑边从地质包里掏出信号枪，三发红色信号弹呼啸着划破雨夜。
"当年勘探队的求救信号？"苏青瑶气喘吁吁地问。
俞明远回头一笑，眉梢黑痣在闪电中格外鲜明："不，是给省公安厅的定位——我潜伏五年等的就是今晚！"
暴雨中，漫山遍野的茶花被火光映得血红。苏青瑶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支珍藏的钢笔："你的笔...我一直带着..."
俞明远紧紧拥抱她，两人胸前的半块玉佩终于合二为一。在他们身后，赵黑虎的惨叫声渐渐被雨声淹没，而远山已响起警笛的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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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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