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繁华,便自开不败了。这话听来极好,然而人心之繁复,又岂是一句"繁华"可尽述的。
我见过一个女子,日日对镜梳妆,将眉画得极细,唇涂得极红。她道这是对自己的温柔。然而那眉梢眼角,却时时流露出几分凄惶。她每每梳妆完毕,便呆坐窗前,望着院中一株不知名的花木,一看便是半日。那花开得极盛,红艳艳的,她却说那花是寂寞的。我初不解,后来才知,她丈夫早丧,膝下无子,只这一院花木相伴。她的温柔,不过是把眼泪描成了胭脂。
日子确是崭新的,这话不假。但新日子里的旧人,却常常背着过去的包袱。我曾遇一老翁,每日清晨必到巷口买报,风雨无阻。报童换了又换,他却始终如一。问他为何如此,他只道:"习惯了。"后来才知,他儿子早年留学海外,临行前父子便是在那巷口分别,儿子说会写信回来,叫他每日看报,或许能在报上读到儿子的消息。谁知一去杳无音信,至今已三十余载。老翁的新日子,不过是旧梦的延续。
至于喜极而泣的眼泪,世间能有几何?我倒是见过一个青年,在得知考中大学时泪流满面。众人皆道是喜泪,我却见他随后将一叠草稿纸焚毁,那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演算的痕迹,边角处却有几处洇湿的痕迹,想是曾经的泪。喜泪固然有之,但谁知其中是否混杂着往日辛酸?
人心如花,开开谢谢本是常理。强求不开不败,未免有些自欺。温柔对待自己固然是好,但若只是将苦楚包裹在糖衣里,终有一日糖化了,苦味会更甚。不回头看固然洒脱,但人非草木,谁能真个斩断前尘?
街角有个卖花的老妪,花不甚好,却排列得极整齐。有人问她为何日日如此,她笑道:"花开一日便算一日,我排一日便算一日。"她脸上皱纹纵横,眼中却无悲喜。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繁华——知道终将凋零,却依然开得认真。
人心里的花,开了谢,谢了开,原不必强求不谢。只要根还在,总有再开之时。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