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第一缕天光掠过邙山黛色的轮廓,伊洛河上的薄雾正被晨风悄悄掀开。上班路途中,看晨练的老人在河边打太极,看晨跑的年轻人踏过湿漉漉的石板路,看河面上的水鸟振翅掠过初升的朝阳——这是洛阳苏醒的样子,也是我每天工作的序幕。 穿上藏蓝色的警服时,肩章的重量总让我想起初到洛阳的那个七月。汽车驶进洛阳地界,车窗外的平原渐渐染上厚重的历史感,接送我们的师兄指着窗外说:“看见那片山了吗?邙山,埋着半部中国史。”那时我还不懂,这座城市的美,从来不止于山水。 我的岗位在出入境验放窗口,方寸之间,却像是洛阳递给世界的一张名片。每天面对的,是带着憧憬的出境旅客,是风尘仆仆的归国游子,是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他们的故事,像伊洛河的水流过我的指尖,琐碎却温热。
记得去年冬天,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递过护照,说要去台湾看弟弟。“六十多年没见了,”老人的手在发抖,“他总说想回洛阳喝碗牛肉汤,让我带罐牡丹花茶给他。”我帮老人核对资料时,看见护照里夹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两个青年站在龙门石窟前,背后的卢舍那大佛正微笑着俯瞰众生。那天我特意把休息室里准备的一盒牡丹酥送给了老人。后来老人从台湾寄来感谢信,说弟弟捧着牡丹酥哭了半晌,说那是家的味道。 这样的瞬间,在平凡的岗位上处处可见。有带着孩子出境旅游的母亲,指着出境大厅的洛阳地图给孩子讲白马寺的故事;有外国留学生拿着《洛神赋》的英译本,问我“翩若惊鸿”该怎么翻译成家乡话;有归国创业的年轻人,兴奋地说要把洛阳的唐三彩文创卖到全世界……他们的眼神里,有对远方的向往,更有对这座城市的眷恋。
午休时我总爱去附近的洛浦公园走走。春天的洛浦,柳丝蘸着河水,樱花落满长堤,老人带着孙辈放风筝,风筝线牵着整座城市的春光。我常常站在天津桥的遗址旁,想象盛唐时“天津晓月”的景致——那时的洛阳,商船在洛河上往来如梭,胡商的驼队从定鼎门进城,桥上的文人墨客吟诗作对,桥下的流水载着画舫缓缓前行。如今河水依旧,只是画舫变成了游船,驼队变成了高铁,但那份包容开放的气度,从未改变。 去年秋天,龙门石窟举办国际文化交流周,我的同事们都去支援安保。我在现场看见来自二十多个国家的学者围着卢舍那大佛讨论,他们的语言不同,却都被大佛慈悲的笑容打动。一位意大利学者对我说:“这座佛像的眼睛里,有整个东方的智慧。”我忽然明白,我们守护的不只是出入境的秩序,更是文明交流的桥梁。就像千年前,玄奘从这里出发去西天取经,鉴真从这里扬帆东渡,而今天,我们接过了这份接力棒。
出入境大厅总是格外热闹,出境游的同胞们兴高采烈地排起了长队。我会提前把饮水机的水加满,在柜台放一盒润喉糖。有次一位母亲带着哭闹的孩子来办理出境手续,我从抽屉里拿出备用的小玩具,孩子拿着玩具笑了,母亲连声道谢,说:“你们这儿比家里还贴心。”其实我们都知道,每一个细节,都是洛阳在说“欢迎”。 夜深人静时,我偶尔会去老城的十字街。夜市的烟火气里,牛肉汤的香气混着牡丹饼的甜香,摊主的吆喝声、游客的欢笑声,在青石板路上久久回荡。我站在丽景门的城楼下,看城楼的灯光映亮夜空,想起刚来时老民警说的话:“洛阳的美,是活的。”它活在龙门石窟的晨钟暮鼓里,活在关林庙会的热闹非凡里,活在寻常百姓的一粥一饭里,也活在我们每个守护者的日常里。
有人说,移民警察的工作枯燥重复,但我总觉得,我们是在见证无数个“出发”与“归来”。出发的人,带着洛阳的印记走向世界;归来的人,带着世界的故事回到家乡。而我们,就在这来来往往中,守着一座城的温暖与尊严。
伊洛河的水还在静静流淌,从夏商周流到新时代,流过二里头的遗址,流过隋唐城的宫阙,流过我们每天守护的窗口。我常常想,千百年后,或许会有人像我们回望盛唐一样,回望今天的洛阳——那时他们会看见,有一群移民警察,在平凡的岗位上,用日复一日的坚守,让这座城市的美,流向更远的远方。 如果你问我洛阳是什么样的,我会告诉你,它是龙门石窟的佛笑,是洛浦秋风的清爽,是牛肉汤里的暖意,是出入境章盖下的郑重。它在每一个清晨苏醒,在每一个黄昏温柔,等待着每一个人的到来。
那么,欢迎你来洛阳。我在伊洛河畔,等你。
作者简介:余松明,男,1983年出生,中共党员,河南南阳人,现任洛阳出入境边防检查站边防检查处处长。工作之余爱好文学创作,多于情感类散文写作。多篇文章曾在公安文集和洛阳晚报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