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闻散文专辑(一)
山城重逢:一场跨越二十五年的时空对话
文 /黄忠闻
2025年4月18日,我率领康大医疗职工团队从新桥机场启程,开启2025康大医疗团队重庆快乐之旅。舷窗外,云层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我的思绪也随之回溯,飘向二十五年前那个炽热的夏天,那是一个满载激情与梦想的季节。
2000年,我与来自哈尔滨的三弟,怀着对医疗事业的无限热忱,以及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毅然奔赴重庆,着手筹备重庆卫视的电视医院栏目。那时的我们,恰似刚刚走出象牙塔的勇士,浑身散发着无畏的锐气,一头扎进未知的领域。筹备过程困难重重,可我们从未有过退缩的念头。凭借着满腔热血,我们日夜奔波,反复研讨方案,为心中的理想拼尽全力。那时的目光明亮如炬,心中怀揣着星辰大海,仿佛没有任何艰难险阻能够成为我们前行路上的阻碍。
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二十五载光阴,不过是白驹过隙。如今,我再度踏上这片土地,熟悉的气息中又夹杂着陌生的味道。此时的我,身份已然发生了巨大转变。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医疗机构,肩上也扛起了更多的社会责任。只是,曾经那份勇往直前的锐气与热血,在岁月的雕琢与磨砺下,似蒙上了一层薄纱,光彩不再那般耀眼夺目。伫立在机场,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群,一种物是人非的惆怅悄然涌上心头。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三弟,如今也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奔忙;那些一起为梦想拼搏奋斗的伙伴们,早已如四散的星辰,散落天涯。
下了飞机,我们径直前往洪崖洞。夜幕笼罩下的洪崖洞,灯火辉煌,宛如一座从童话中走出的梦幻城堡。璀璨的灯光倒映在嘉陵江面上,与对岸林立的高楼大厦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令人陶醉其中。这样震撼的夜景,是二十五年前从未见过的。在我的记忆里,那时的重庆,更多的是狭窄蜿蜒的街巷、热闹喧嚣的市井,以及为梦想而忙碌奔波的身影。而如今的重庆,已然发展成为一座繁华的国际大都市,处处洋溢着现代气息与蓬勃活力。
漫步在洪崖洞的街道上,感受着山城独有的韵味与风情,我不禁为时光的神奇魔力所折服。它不仅重塑了城市的面貌,也悄然改变了我们的容颜与心境。曾经意气风发的热血青年,如今已历经沧桑,双鬓染上岁月的霜华;曾经那些清晰而坚定的梦想,有的已经开花结果,有的却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模糊了轮廓。但无论如何,那些为梦想拼搏奋斗的日子,那些与伙伴们并肩前行的时光,都成为了我生命中最为珍贵、熠熠生辉的回忆。
站在嘉陵江边,江风裹挟着丝丝凉意拂面而来。望着眼前这繁华璀璨的夜景,我的心中泛起层层复杂的情感涟漪。这里面,有对往昔岁月的深切怀念,有对当下生活的珍视与感恩,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期待。二十五年的时光,让我深深懂得,人生本就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旅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断前行、不断成长。虽然在岁月的流转中,我们会失去一些东西,但与此同时,也会收获更多宝贵的经历与深刻的感悟。
这一次的重庆之行,不只是一场团队的旅行,更是一场与过去的自己展开深度对话的心灵之旅。它让我有机会重新审视自己踏上医疗之路的初心,也帮助我找回了那份在岁月流逝中逐渐迷失的勇气与热情。未来的道路依旧漫长,我将带着这份珍贵的回忆与深刻的感悟,继续带领我的团队,在医疗事业的征程中坚定地走下去,不负韶华,不忘初心,在守护健康的道路上砥砺前行。
絮语:承蒙安徽省知名作家王赴朝先生嘱托,为7月6日发表于《兰苑文学》的《山城重逢:一场跨越二十五年的时空对话》续写新篇。二十五年光阴酿就的故事尚未落幕,山城的青石板路上,仍有太多余韵在时光里流转。时光织就的经纬从不停歇,或许那穿街过巷的风里,正藏着万千未曾说尽的絮语。唯愿新添的笔墨能稳稳接住这份穿越岁月的温度,让这场跨越二十五年的对话,续得绵长,落得妥帖…
山城重逢:一场跨越二十五年的时空对话(续)
文/黄忠闻
洪崖洞的灯火渐远,次日清晨,我们踏着薄雾走进了磁器口古镇。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旁的吊脚楼还留着旧时的模样,空气中飘着陈麻花的酥香与老茶馆的茶香——这气息,竟与二十五年前记忆里的重庆奇妙重合。
我站在一家老茶馆前驻足。记得当年筹备栏目时,我和三弟常在这里碰头。那时茶馆里没有精致的菜单,只有粗瓷碗泡的沱茶,我们捧着茶碗,对着摊开的策划案争得面红耳赤,声音盖过了邻桌的川剧唱腔。如今推开门,戏台还在,只是唱的不再是当年的《白蛇传》,茶客们举着手机拍照,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像极了当年我们眼中闪烁的理想光芒。
“黄总,来尝尝这儿的盖碗茶?”团队里的年轻人笑着递来一杯茶。我接过茶碗,沸水冲开的茶叶在水中翻涌,恍惚间,仿佛看见二十五年前的自己正坐在对面,眼神里满是“一定要把电视医院办得家喻户晓”的执拗。那时的我们,总觉得时间够用,未来很远,却不知一场关于“坚持”的考验,早已藏在岁月的褶皱里。
午后,我们去了南山。二十五年前,为了拍一组“山城医疗现状”的素材,我和三弟曾沿着陡峭的石阶爬上这里。彼时山路泥泞,我们扛着笨重的摄像机,累得瘫坐在半山腰,望着山下零星的灯火,约定“等栏目火了,就带着团队来这儿看日出”。
如今的南山,盘山公路宽阔平整,观景台上挤满了游客。我找到当年歇脚的那块石头,它还在,只是边缘被风雨侵蚀得圆润了些。山下的重庆,早已不是零星灯火,而是一片连绵的光海,长江与嘉陵江如两条银色丝带,缠绕着这座立体生长的城市。团队里的年轻人兴奋地讨论着无人机航拍的角度,他们的朝气像极了当年的我们,只是他们手中的设备更先进,脚下的路更平坦。
“当年我们在这儿,连三脚架都差点扛不上来。”我笑着对身边的同事说。她眼里闪着好奇:“那你们当时觉得难吗?”我望着远处的江面,想起那些被拒绝的采访、被推翻的方案、在深夜办公室泡的速食面,忽然明白:难是真的,但那时的“难”里,藏着一股“总会有办法”的笃定。而现在,我常常计算风险、权衡利弊,那份“不管不顾”的冲劲,原来真的被岁月收进了行囊。
返程前的最后一晚,我独自一人去了当年三弟租住的老巷。巷子还在,只是墙面刷上了新漆,当年常去的小面馆变成了网红打卡点。当年总点的牛肉面加双蛋,自我调侃说要给脑子补补。如今点了同样的面,味道竟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吃面时,手机响了,是三弟发来的视频。他在哈尔滨的医美医院刚忙完工作,白大褂上还沾着消毒水的味道。“听说你去重庆了?”他笑着问,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和我相似的感慨,“还记得我们在洪崖洞附近迷路,绕了三小时才找到住处吗?”
我们隔着屏幕聊了很久,从当年的糗事说到如今的生活,从各自机构的发展谈到行业的变迁。挂电话前,他说:“哥,当年我们想做的‘让更多人看好病’,你现在不就在做吗?”
走出面馆,夜色温柔。江风再次吹过,这一次,我心里没有了来时的惆怅。原来时光从不是小偷,它只是把“锐气”酿成了“底气”,把“冲动”沉淀成“从容”。那些散落天涯的伙伴,那些模糊的梦想,其实都化作了脚下的路——正是当年的每一步,才铺就了此刻的自己。
飞机起飞时,我望着舷窗外渐远的山城。二十五年前,我带着梦想来这里播种;二十五年后,我带着收获与初心离开。这场跨越时空的对话,没有答案,却让我看清:所谓成长,不过是把当年的“星辰大海”,变成了如今“脚踏实地”的每一步。
而重庆,这座见证了我青春与成长的城市,永远在那里,像一位老友,等着每一个为梦想出发的人,回来看看。
▎那些年,那些事……
文/黄忠闻
时光悠悠流转,回忆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谨以此文,追忆我幼时生活求学的经历,随心而写……
幼时,我常骑在院墙头上,望着村庄东边那远远的东大山出神。无数次,一个疑问在心底盘旋:大山的那边是什么?
父亲曾多次向我描绘。他说,山外边是一座叫芜湖的城市,那里的人说话宛如百灵鸟歌唱般悦耳动听。他说,芜湖自古以来人杰地灵,名人贤士层出不穷。他还说,芜湖城外便是浩浩荡荡的长江,江面上大船来来往往,夜幕降临时,渔火星星点点,美得如诗如画。此外,芜湖城里还有一种神奇的物件叫电视机,里面的人能像真人一样说话、活动,却看得见摸不着。
祖父也无数次跟我讲起。他说,芜湖的街道宽阔又绵长,街边满是气派的大商场和舒适的旅馆,住在旅馆里,只要向窗外一招手,就会有伙计把美味的食物送上来。他还说芜湖的小吃那叫一个绝,吃上一顿,唇齿留香,让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就这样,芜湖走进了一个农家孩子的梦境,虽模糊朦胧,却绚丽多彩,充满诱惑。
在江淮腹地,有一座古老宁静的村庄。那里,一小片天空总是蔚蓝明亮。我家的泥巴屋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与牛栏、猪圈、鸡埘、狗窝为邻,生活中常与蚊蝇、蜈蚣、菜花蛇、土鳖虫相伴。一日三餐,不过是青菜、南瓜糊和山芋,可我从未觉得日子贫穷。四岁放牛,额头被牛角顶出个血窟窿;五岁下地扯草,被烈日烤得浑身冒油;六岁砍柴,被野蜂蛰得鼻青脸肿;七岁便要负责烧饭洗碗、打扫庭院;再长大些,读书之余,还要割麦插秧、点豆种瓜,承担起半个劳力的农活,可我也从未觉得生活艰辛。世世代代,村里人皆是如此生活。无数农家孩子,也大多是在粪桶与柴担子的重压下成长为健壮的劳力。在开始做那个梦之前,我一直觉得村庄里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然而,“翻过东边的大山,去山那边的芜湖寻梦”的念头,如同一只纸鸢,渐渐牵引着一个孩童的心飞向远方。而家人的劝诱与敦促,更似密集的鼓点,声声敲在心头。
“伢哇,要发狠念书,将来跳出农门,吃上商品粮,再找个给公家做事的老婆,一生就不焦不愁喽!”祖父语重心长地说。“语文、数学两门课,期末要是考不上一百分,看老子不敲断你的腿!”父亲严厉地告诫。“儿啊,念书是你唯一的出路。念不出来书,就只能在家里放一辈子牛,种一辈子田,吃一辈子苦。”母亲满怀期望地叮嘱。他们眼中的期待,如同深邃的潭水,一点点漫过我的头顶。为了那个美好的梦,为了不辜负家人的殷殷期望,我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或许是命运的巧妙安排,那个梦竟然真的变成了现实。那年夏天,来自芜湖的一纸录取通知书,像一只金色的凤凰,飞进了破旧的老屋,带来了光彩与好运。第二天,父亲便急忙奔走于村里、镇上、县城,将我的户口转成了商品粮。第三天清晨,父亲领着我从撮镇火车站踏上了前往芜湖北站的火车。芜湖,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一出车站,我们便被裹挟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父亲和我都紧张又茫然。我们吭哧吭哧地抬着那只足有半个立方大的木头箱子,里面装满了整个家族的光荣与梦想。一路上,我们边走边怯生生地向人问路,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我记得,当时有个老太太坐在路边看报纸,被我们问得不耐烦,便胡乱指了个方向,害得我们多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冤枉路。后来,当我对芜湖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手掌,再回想起那一幕,鼻子总会泛起一阵酸楚。
城市很美,校园也充满美好,但一个脚上还穿着解放鞋的农村穷孩子,内心却无时无刻不被窘迫与自卑所笼罩。而记忆最为深刻的,是我在学校度过的第一个生日。那是一个极为特别的日子。在农村,除了周岁,孩子的生日向来不被重视。可巧的是,同班有个当地城里的同学,生日竟与我在同一天。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宣布生日那天要请我和另外几个同学去饭店聚餐。生日当天,我们被带到一个气派非凡的大酒店。摇曳的烛光中,我们唱着郑智化的《生日快乐》为他送上祝福。我跟着大家一起唱着,可不争气的泪水却夺眶而出,流了满脸。没有人知道,那天也是我的生日。
吹灭生日蜡烛后,大家纷纷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有随身听,有真皮手套,价值都在百元左右。我犹豫许久,才红着脸拿出自己那份寒酸的礼物——一个8元钱的笔记本。过生日的同学接到礼物时,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便从容地接了过去,那神态,仿佛是一个大度的大人不计较小孩子的过失。那一刻,我满心都是感激。然而,散场时,那位同学抱走了其他人送的礼物,我的笔记本却孤零零地留在了酒桌上。为了买这个小本子,我在百货大楼里徘徊了整整一天,那可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啊……
经历了这些,我愈发发愤读书。优异的成绩为我赢得了自信与尊严,当赞美之词和欣赏的目光如潮水般涌来,我忽然惊觉,压在肩头那无形却沉重的负担,正在一点一点地减轻。
后来,我的成绩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不仅如此,我写的文章还频频发表在母亲平日里用来剪鞋样的报纸上。这份欣喜与骄傲,让众多同学羡慕不已。为庆祝五四青年节,芜湖市举办大中专院校学生演讲比赛,我有幸被学校推选参赛。在师大的多功能礼堂,面对台下数千人,我即兴脱稿演讲,最终荣获一等奖。从入学到此时,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我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被人轻视的乡巴佬。
渐渐地,我融入了那个群体,也融入了这座城市。
几年后,我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与芜湖挥手告别。依旧是在芜湖北站,依旧带着那只笨重的木头箱子,里面依然装着我的梦想。只是,此时的梦有了新的内涵。我深知,除了知识和抱负,我依然一无所有。但我有梦,梦是我唯一的行李,也是我最后的背囊。
后来,我背着一个又一个梦,在人生的旅途上不断前行。那些梦,如同沿途绽放的花儿,一朵朵依次盛开、结果,装点着我人生的道路。

黄忠闻 ,安徽省合肥市人,70后,职业:医生 ,肥东职工文联副主席。用文字记录人生。喜欢阅读,向知名作家和优秀学者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