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前几天翻照片,突然看到在一次会议上遇到著名作家梁晓声,并且交谈几句,今天想起来记忆犹新,于是,想写一篇文章记录一下。
2014年12月27日,我应邀参加《书香及第,藏传齐家》论坛。会议在在全国政协礼堂启动首届(藏书文化论坛)。与会者有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文化部,全国政协常委,中国人民大学党委书记,新闻出版总署对外交流与合作司司长,国家图书馆馆长等领导,著名专家,知名学者,文化名人,及媒体汇聚一堂,就藏书文化对当今社会及中华文明传承与发展进行深度交流与探讨。会后,我与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成的弟弟,中国科学院院士梁思礼先生合影,并于著名作家苏叔阳,著名作家梁晓声合影,他们也分别给我签字留念。
《冬笺》
—记2014年的冬天与著名作家梁晓声的一次相遇
2014年12月27号,我应邀参加《书香及第,藏传齐家》论坛。会议在在全国政协礼堂启动首届(藏书文化论坛),记得那天雪下得绵密,簌簌地落,打在政协礼堂的石阶上,像撒了层碎盐。我站在廊檐底下,看那些雪花一层层铺满青砖,慢慢把台阶都盖白了。
作者与中国科学院院士梁思礼先生合影
进到会议室,嚯,今天来的人可真不一般。台上挂着“首届藏书文化论坛”的横幅,底下坐着好些人物:人大常委、政协常委、文化部的领导、人大的书记、出版署的司长、国图的馆长,还有不少我常在报纸上见到的专家、学者、作家,再加上扛着机器的记者,满满当当一屋子人。我急忙找到座位,拿起桌上放着的新书《藏书》,坐下赶紧翻看着…
会议过半,著名作家梁晓声先生走上台。他穿了件咖啡色夹克,袖口磨得有点发亮,像是写字磨出来的;米白裤子,黑皮鞋,在一水儿的深色西装里,显得特别素净。头发灰白,梳得整整齐齐。
轮到他讲,他除了讲藏书及中国文化传承的重要性外,还用自己的鲜活体会举例,
他说:藏书啊,跟藏心事差不多,压箱底久了,纸页上会长霉斑,倒像是心事发了芽。说到这儿他自己先笑了,眼角的皱纹堆起来:“我那本《复活》,当年在北大荒让雨泡了,字都洇花了,可一摸那纸,还能想起夜里点着马灯看它的光景。他接着说:譬如《史记》,多少藏书人将它悉心留存,哪怕书页脆如蝶翼,那字里行间的兴衰荣辱、侠骨丹心,会顺着墨香渗进民族的记忆里,成了人们回望来路的坐标。还有《论语》多少代人传抄、收藏,纸页泛黄了,墨迹淡了,可里头的“仁”与“礼”,早成了咱们民族骨子里的东西,还有一些外国名著藏书,比如雨果的《悲惨世界》,被译成中文在书架上安身,那些关于悲悯与救赎的故事,就像一扇窗,让不同文化里的人看见共通的善良与坚韧,让咱们的文化传承既有根脉的厚重,又有兼容的温度。还有狄更斯的《双城记》,传到中国,被反复印刷、收藏,等等,那些关于正义与人性的思考,便成了中外文化对话的桥,让咱们在自己的文化里站得稳,也看得远…他谈古论今,谈着藏书…还谈着北大荒的岁月…
窗外的雪更大了,糊在玻璃上,外面一片模糊。听着他的话,心思忽然就散了,像被雪洇湿的宣纸,慢慢晕开些旧影子。
是北大荒的影子。
梁先生的声音低沉的娓娓道来,倒让我想起《今夜有暴风雪》里的那些夜。该是有月亮的吧?不然怎么照得见帐篷外的雪,一层一层,铺得跟宣纸似的。知青们揣着冻成硬块的书,手指在字上慢慢摩挲,把那些铅字焐得有了点人气。风在帐篷外呜呜地哭,书里的字却在心里生了根,一使劲,就冒出点绿来。
他说的哪是藏书呢?是把日子一页页夹进书里,等雪化了,等风停了,再翻出来看,字里行间全是旧光阴的褶皱,带着点苦寒,又藏着点不肯凉透的热。
散会后,我刚和梁思礼先生(梁启超先生的小儿子,梁思成的弟弟,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作家苏叔阳先生合完影,一回头,看见梁晓声先生正站在一幅墨竹图前出神。那竹子画得疏朗,旁边题着“疾风知劲草”,墨色沉沉的。他回头瞧见我手里的书,眼睛亮了一下,像雪地里倏地亮了盏小灯。
我一时有点愣住。
“要签字?”他笑了,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
我赶紧把书递过去,手指蹭过他夹克的袖口,闻到一股淡淡的肥皂味儿。
“写点什么好?”他抬头问,声音不高,带着点北方土地的沉厚劲儿,字字都像是从心里掂量着说出来的。
雪还在下,透过走廊窗户,看见院角一棵老松树的枝子被雪压弯了,却透着股硬气。我说:“就写‘风雪故人来’吧。”
他顿了一下,笔尖悬在纸上方,忽然笑了:“好。风雪里来的,才是真故人。”
他低下头写字,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竟然盖过了远处还没散尽的谈笑声。那字写得瘦硬,带着股倔劲儿,跟他书里那些顶风冒雨的人一个样。
墨迹慢慢干了,在纸页上洇出淡淡的晕,像朵悄悄开的花。他把书递回来时,我看见他夹克口袋里露出半块硬糖,糖纸是透明的,裹着块琥珀色的糖,像块凝固的阳光。
虽说这是头一回见,可一聊起来却半点不生分,倒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从他笔下的故事聊到各自对藏书的念想,雪落的簌簌声里,话匣子怎么也关不上。
随后我们又简单交谈了几句。说到藏书,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纹路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一本旧书,就是一段不肯走的时光啊。”那一刻,窗外的雪恰好大了些,簌簌地敲着玻璃,像是在应和他的话。讲到那些在北大荒的寒夜里借着油灯读旧书的日子,他的声音里添了些暖意:“书里的字,能焐热冻僵的手指呢。”
他笑着把书递回来,接着说:“这‘风雪故人来’,说的可不只是今天咱们在这雪天里的相遇。往后的日子,不管碰上多大的风雪,要是想起今儿,想起这本签了字的书,能觉着心里有个盼头,那也算是这藏书文化里,又添了一段新故事咯。”他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那纷纷扬扬的雪幕,像是能看到许多年后,有人翻开这本书,念起这段雪天里的机缘。
接着他又说:“我年轻那会儿,丢过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后来满旧书摊儿找,找了三年。找到那天也下雪,书皮都掉了,可一翻开,嘿,就跟见着当年一块儿熬夜读它的老伙计似的。”他眼神飘忽了一下,像是穿过人群看到了过去,“你看这雪,下再厚,也捂不住书里藏着的热气儿。往后你读这本《藏书》,读到哪段心里头一热、一颤悠,那就算是咱俩隔着纸页,又遇着了。”
这时有人过来请他去合影,他应着,转身时顺手把口袋里的硬糖摸出来,往我手里一塞:“给你。”糖块在掌心硌出个小印子,像枚小小的印章,盖在了这场雪天的相逢上。
出了政协礼堂,雪片打在脸上,带着点旧日历的质感。手机揣在大衣内袋,屏幕亮着刚收到的短信,是同事问散场没,信号栏里的“中国移动”四个字,在雪光里泛着冷白的光,却刚好够把此刻的心情慢慢攒着。
风裹着雪直往脖子里钻。没多久就到小区门口,那里的便利店刚换了新招牌,“7-ELEVEn”的灯箱在雪雾里发着橘色的光。推门进去,热柜里的关东煮冒着白汽,想起梁先生说“书里的字能焐热冻僵的手指”,此刻倒觉得,这城市里的烟火气,和书里的暖是相通的。
走进家门,挂钟敲了一下,仿佛是时光的轻语,为这一天画上一个温柔的句点。我轻轻将书放在桌上,望着窗外依旧纷纷扬扬的雪花,思绪如雪花般飘飞。
我把书插进书架,特意让它挨着那本翻得起毛边的《今夜有暴风雪》。窗外的雪还在下,不急不躁地给屋顶、树杈披上新衣。书架上多了这本《藏书》,心里头像被炭火烘着,暖得踏实。
作者与著名作家梁晓声合影
或许再过些年,电子屏幕会更轻薄,储存的文字能塞满整个图书馆,但总有些东西是芯片存不住的——雪落时天地间那阵屏息的静,纸页翻过指尖时带起的微风,还有风雪里递来的半块糖、一句掂量着说的话。
就像此刻,梁先生瘦硬的字迹在灯下泛着微光,“风雪故人来”五个字,早不是印在纸上的墨,倒像是粒种子,落在心里发了芽。往后再遇风雪,翻开这页,便知总有份热乎气儿,在时光里等着,不慌不忙。
作者简介:
厉莉:国家高级工程师,一直从事建筑规划设计行业数十年,热爱文学与诗歌,作品散见于多家媒体平台,擅长舞蹈,在肢体韵律中释放活力;热衷旅游,以脚步丈量世界,在行走中汲取生活灵感,涵养对生活的热忱。
广交朋友,往来不拘身份,既能与市井白丁畅谈生活烟火,亦能同学界鸿儒探讨思想深度,于多元交流中丰富人生维度。《当代文学艺术平台》主编,以专业媒体人的视角,搭建文学艺术交流桥梁,推动优质创作传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