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下四府”粤剧薪火相传氛围浓烈
( 图片为湛江市粤剧团部分演员近照。 )
(李耀安 梁卫国报道)
粤剧早已跻身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列,而下四府粤剧那声腔里的刚劲、武戏中的豪情,恰似粤西大地的红土地般厚重。行内老话说“下四府粤剧武戏一流,文戏略逊”,可谁能想到,这片曾被贴上“偏科”标签的土壤,竟孕育出一代代能唱能武的粤剧传人,从湛江少年班的粉墨登场到海外梨园的枝叶扶疏,演绎着一段跨越山海的薪火传奇。
故事要从1952年的湛江赤坎说起。著名粤剧演员白芸生、陈宝兰、廖锦成牵头组起“艺风粤剧团”,白芸生掌印挂帅时,门庭若市——下四府的硬派好手廖少德、黄泡养、黄四来了,他们的武戏里藏着南派绝技的筋骨;上六府的文场名家我自豪、胡边月、仇飞雄、仇小红也来了,带来字正腔圆的韵致。1959年剧团更名“地方国营湛江市粤剧团”,更重要的是,少年粤剧培训班应运而生,朱显璋便是首批学员中的一员。

( 图为湛江市青少年粤剧团合照)
那时的课堂,是名师们用热爱铺就的。黄泡养、黄四教武戏,一招一式都带着下四府的“狠劲”,踢腿要够高,亮相要够稳,仿佛要把脚下的红土地都踩出声响;陈宝兰、梁文祥授文戏,甩袖、唱腔皆有讲究,让少年们懂得“戏腔里藏着人情”;著名曲艺家郭湘文来了,带着弦歌里的细腻;京剧老师张云楼也来了,将北派的利落融进南派的婉转。更难得的是,上六府名家楚岫云、郎筠玉、文觉非、谭玉真、吕玉郎、罗家宝和郑绮文等轮番传艺,楚岫云教身段时总说“台上一步,台下十年”,郎筠玉示范唱腔时会让少年们摸她的喉头感受气口——这些名家从不是书本里的名字,而是手把手教戏、盯着孩子们“把腰练直”的长辈,他们的汗水混着少年们的练功服,在排练场蒸腾出粤剧的芬芳。

( 图为杨和成早年的剧照。)
1962年,少年实验队(后改名湛江市青少年粤剧团)在期待中亮相。这群少年担纲主演时,功底扎实得不像“娃娃班”:武戏翻打扑跌如行云流水,文戏眼波流转含着戏味。他们成了湛江最“忙”的艺术团体,接待过董必武、陈毅等国家领导人,1964年赴越南演出时,异国观众为他们的精彩演出掌声雷动。
那出《白蛇传》至今被朱显璋念兹在兹。与传统版本不同,他们让杨和城以武丑扮蛤蟆精,跳脱灵动里藏着狠辣;朱显璋演的许仙,既有文弱书生相,危急时也能显露出几分硬气;白蛇由郝素珍、刘小媛、刘小薇等三人饰演;一文一武两个小青更是别出心裁。最绝的是《扯符吊打》一场,他们用下四府绝技“三上吊”演绎,演员在高空腾挪翻转,衣袂翻飞如蝶,台下观众屏息凝神,散场后仍在念叨“那身段,绝了!”——文戏武做的粗犷炽烈,让这出戏一票难求,成了粤西粤剧的“活招牌”。
( 图为上世纪六十年代下四府四大小武之一黄泡养(熊世珍)与湛江市粤剧团少年班的演员说戏。)
岁月流转,当年的少年们成了粤西粤剧的脊梁。他们有的在文化管理部门深耕,有的在剧团挑梁,将少年班的技艺与精神传给后辈。而杨和城的故事,更是让这段传承跨越了国境。
如今八十高龄的杨和城,在加拿大温哥华仍是粤剧圈的“常青树”。他从广东到澳门,再到温哥华,六十年舞台生涯里,武丑的身段从未褪色。在海外,他收徒传艺时总说:“下四府的功夫,不能丢在咱这代人手里。”他教洋弟子甩水袖,带华人孩子练扎马步,把《白蛇传》里的“三上吊”教给当地剧团,让粤剧的锣鼓声在异国他乡响起。有人问他图什么,他笑说:“带着戏来,就得带着戏活下来。”这份坚守,让他成了中加文化交流的桥梁,也让下四府粤剧在海外扎下了根。
( 图为1964年春节国家领导人董必武、 贺龙等接见湛江市青少年粤剧团演出《白蛇传》演员合照。)
从湛江少年班的练功声,到温哥华戏台上的喝彩声,下四府粤剧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些名师的教诲、少年的执着、海外传人的坚守,早已超越“武戏一流”的旧评,化作“薪火相传”的生动注脚。正如粤剧里常唱的“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这份对技艺的痴、对传承的责,或许正是粤剧能穿越时光、打动人心的密码——毕竟,有热爱的地方,就有戏;有传承的地方,就有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