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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龙噬之咒
苍龙山脉深处,北境王的行营依山而建,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
云寄桑站在崖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峰。七日行程,他们已深入苍龙腹地,距离隐龙真穴仅剩半日路程。山风凛冽,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
"少主,王爷有请。"萧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寄桑微微颔首,跟着侍卫长来到主帐。帐内陈设简朴,北境王正俯身查看一张古老的地图,宁青娥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表弟来了。"北境王直起身,紫袍上金线绣制的龙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感觉如何?"
"无碍。"云寄桑简短地回答,目光扫过地图,认出那是《地脉图》的局部放大,"找到确切位置了?"
北境王点头,指向地图上一处环形山谷:"隐龙真穴就在这里。按照记载,需在明日午时阳气最盛时进入,以血祭之,完成'地脉认主'。"
宁青娥突然开口:"王爷,祖父的笔记中提到,地脉认主需'守龙人'护法,这是何意?"
北境王神色微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守龙人是世代守护隐龙脉的特殊血脉,能助'承天血脉'平安度过三关。"他顿了顿,"宁姑娘可知你祖父为何将《地脉图》传给你?"
宁青娥摇头:"祖父只说让我妥善保管..."
"因为你就是最后的守龙人。"北境王的话让帐内一片寂静,"守龙人一族女子居多,血脉特殊,能与龙脉共鸣。二十年前那场大变,守龙人几乎灭绝,唯有宁家一支因远离朝堂得以幸存。"
云寄桑看向宁青娥,发现她面色苍白,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腕间胎记——那是一个精致的龙形纹路,他从未特别注意过。
"我...我不知道..."宁青娥声音发颤。
北境王和蔼地说:"无妨,明日到了真穴,一切自有分晓。"他转向云寄桑,"表弟,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云寄桑迟疑片刻,解开衣襟露出左肩伤口。箭伤已经结痂,但周围皮肤上蔓延着诡异的紫色纹路,如同蛛网般向心口延伸。
北境王面色骤变:"龙噬咒!"他急声问道,"这些纹路何时出现的?"
"天祭台一战后。"云寄桑如实相告,"每次使用血脉之力,纹路就会蔓延一些。"
北境王神色凝重如铁:"果然如此...徐世贞好毒的手段!"
宁青娥急切地问:"什么是龙噬咒?"
"一种上古禁术,专克'承天血脉'。"北境王沉声解释,"中咒者每次催动血脉之力,咒纹就会侵蚀心脉,直至..."他看了眼云寄桑,没再说下去。
"直至心脉尽断而亡。"云寄桑平静地接上,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宁青娥猛地站起,打翻了身旁茶盏:"一定有解法!王爷见多识广..."
北境王摇头叹息:"龙噬咒乃上古秘术,解法早已失传。唯今之计,只有尽快完成三关觉醒,或许能以完整的'承天血脉'压制咒力。"
帐内陷入死寂,只有灯花爆裂的轻微声响。云寄桑神色如常,只是眼神更加深邃;宁青娥则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明日几时出发?"云寄桑打破沉默。
"辰时。"北境王回答,"今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云寄桑点头告退,宁青娥紧跟其后。两人默默走在营地边缘的小径上,谁都没有开口。远处山峦如墨,星光黯淡。
"你不必担心。"最终还是云寄桑先开口,"生死有命..."
"闭嘴!"宁青娥突然转身,眼中泪光闪烁,"什么生死有命!我一定会找到解法,你...你不准放弃!"
云寄桑怔住了。月光下,宁青娥的脸庞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却在即将触到她脸颊时停住,缓缓收回。
"好。"他轻声应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不放弃。"
宁青娥胡乱抹了把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按祖父笔记配的药,能暂时抑制咒力蔓延。"她将布包塞进云寄桑手中,"记得睡前服下。"
云寄桑握紧布包,感受着残留的体温:"谢谢。"
两人各自回帐,却都辗转难眠。
子夜时分,云寄桑悄悄起身,来到宁青娥帐前。透过微微掀开的帐帘,他看到宁青娥伏在案上睡着了,面前摊开着《地脉图》和几本古籍,显然一直在查找解咒之法。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取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盖在她肩上。宁青娥睫毛微颤,似乎要醒,云寄桑立刻屏息凝神。见她再度沉入梦乡,他才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帐内,宁青娥缓缓睁开眼,一滴泪水无声滑落。她抓紧肩上的披风,将脸深深埋入其中,呼吸着那熟悉的气息。
她早知道他会来。
......
黎明来得太快。
队伍在晨雾中出发,向北境王所说的环形山谷行进。山路崎岖,众人不得不下马步行。云寄桑走在最前,宁青娥紧随其后,北境王和萧然带着精锐护卫压阵。
"前面就是。"北境王指着雾气缭绕的山谷入口,"隐龙真穴在谷底石窟中。"
随着深入山谷,四周景象越发奇异。树木的枝叶全都指向谷心方向,岩石表面布满螺旋纹路,仿佛被某种力量长期牵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能量,让人皮肤微微发麻。
"龙脉之气。"云寄桑低声道,感到胸前的玉佩开始发热。
谷底是一个半圆形的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古朴的石碑,碑上刻满了与龙纹玉佩相似的符文。石碑后方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隐约有气流进出,发出轻微的嗡鸣。
"到了。"北境王示意众人停下,"隐龙真穴就在洞中。按照规矩,只有'承天血脉'与'守龙人'可以进入。"
宁青娥走到石碑前,突然浑身一震。那些古怪的符文在她眼中突然活了过来,旋转、重组,唤醒一段深埋的记忆——
五岁的她被祖父带到类似的地方,一位美丽的妇人将她的手按在石碑上,轻声吟诵着什么。她腕间的胎记与石碑上的纹路完美重合,发出耀眼的金光...
"青娥?"云寄桑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宁青娥深吸一口气:"我想起来了...小时候祖父确实带我来过类似的地方。"她伸出右手,露出腕间胎记,"这应该就是'守龙人'的印记。"
北境王满意地点头:"果然如此。时间不早了,你们该进去了。记住,必须在午时完成仪式,否则地气逆转,后果不堪设想。"
云寄桑看向宁青娥,后者坚定地点头。两人并肩走向洞口,消失在黑暗中。
洞内并非想象中那般漆黑。岩壁上生长着一种发光的苔藓,散发出幽幽蓝光,照亮了蜿蜒向下的甬道。空气潮湿而温暖,带着淡淡的硫磺味。
"小心脚下。"云寄桑扶住宁青娥,甬道越来越陡,地面湿滑难行。
宁青娥却有些心不在焉。随着深入洞穴,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不断涌现:祖父严肃的面容、神秘妇人的低语、手腕灼烧般的疼痛...还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到了。"云寄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甬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窟,顶部有天然形成的孔洞,一束阳光垂直射下,正好照在洞窟中央的水池上。池水清澈见底,却深不见底,水面泛着奇异的金光。
水池周围立着九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最引人注目的是池边一块凸起的石台,台上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这就是祭坛。"云寄桑环顾四周,"《地脉图》上记载,需以血祭之,引龙气入体。"
宁青娥走到石台前,突然惊呼:"云寄桑,你看!"
石台侧面刻着几行小字,正是宁致远的手笔:"地脉认主,需守龙人之血为引。青娥若见此文,当知使命重大。切记,承天血脉觉醒之时,亦是龙噬咒发作之始,唯有..."
字迹到此中断,似乎被刻意磨平。
"唯有什么?"云寄桑皱眉,"宁监正似乎知道龙噬咒的事。"
宁青娥思索片刻,突然眼前一亮:"祖父的笔记!"她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快速翻阅,"这里有一段被墨迹遮盖的内容..."
她将册子对着洞顶射下的阳光,隐约可见被遮盖的字迹:"唯有守龙人心头血,可暂缓咒力蔓延。"
云寄桑猛地合上册子:"不行!"
"这是唯一的办法!"宁青娥坚持道,"心头血不一定要命,只需几滴..."
"我说不行!"云寄桑罕见地提高了声音,洞内回声阵阵,"龙噬咒我会另想办法,绝不能伤害你!"
两人争执间,洞内突然震动起来,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
"午时到了!"宁青娥看向头顶,那束阳光正逐渐变强,"地气开始涌动,必须立刻开始仪式!"
云寄桑还想反对,宁青娥已经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石台凹槽中。鲜血渗入石纹,整个祭坛顿时亮起微光。
"来不及了!"宁青娥催促道,"把你的手放上去!"
云寄桑知道别无选择,只得将手掌覆在凹槽上。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石台传来,他感到体内血液疯狂涌向掌心,同时池水开始剧烈翻腾,金光大盛!
"啊!"云寄桑痛苦地跪倒在地,胸前龙噬咒的纹路突然暴长,如毒蛇般向全身蔓延。
宁青娥见状大惊,顾不得许多,一把撕开他的衣襟,只见紫黑色咒纹已经覆盖了大半个胸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汇聚!
"不...不能这样..."她颤抖着手取出匕首,对准自己心口位置。
"住手!"云寄桑想阻止,却被剧痛折磨得动弹不得。
就在宁青娥即将刺下的瞬间,洞内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且慢!"
一道白影闪过,宁青娥手中的匕首被打落在地。她惊愕抬头,只见一位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洞中,面纱遮脸,只露出一双与她极为相似的眼睛。
"你是..."宁青娥如遭雷击。
女子轻叹一声,取下面纱,露出一张与宁青娥七分相似的脸庞:"二十年了...我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宁青娥踉跄后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母亲?!"
云寄桑强忍痛苦,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你是何人?"
"宁雨薇,宁致远之女,青娥的生母。"女子简短地自我介绍,随即跪在云寄桑身旁,检查他的伤势,"龙噬咒已经侵入心脉,再不救治就来不及了。"
"您...您不是已经..."宁青娥声音发颤。
"死了?"宁雨薇苦笑,"当年那场大变,我被迫假死脱身,暗中保护'承天血脉'。"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这是守龙人世代相传的'龙涎丹',可暂缓咒力。"
她将一粒碧绿色药丸塞入云寄桑口中,药丸入口即化,云寄桑顿时感到一股清凉流遍全身,咒纹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
"为什么现在才现身?"云寄桑艰难地问。
宁雨薇看向翻腾的池水:"时机未到。但现在..."她突然从袖中取出一物,赫然是另一枚青铜罗盘,与宁青娥的一模一样,"是时候完成仪式了。"
宁青娥瞪大眼睛:"这...这是..."
"守龙人信物,本是一对。"宁雨薇将罗盘放在石台上,"你父亲保管一枚,我保管另一枚。"
洞内震动越来越剧烈,顶部石块不断坠落。宁雨薇拉起女儿的手:"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刻完成认主仪式!"
她将宁青娥的手按在罗盘上,自己的手覆在上面,然后看向云寄桑:"把你的龙纹玉佩放上来。"
云寄桑迟疑片刻,还是取下玉佩放在两枚罗盘之间。三件物品接触的瞬间,一道耀眼金光冲天而起,直射入池中!
池水沸腾得更加剧烈,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一条龙的形状。水龙盘旋而下,径直钻入云寄桑胸口!
"啊——!"云寄桑仰天长啸,全身衣物瞬间粉碎,露出布满咒纹的身体。金光与紫黑咒纹在他皮肤上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痛苦不堪。
宁青娥想上前,却被母亲拉住:"现在只能靠他自己!"
痛苦似乎持续了永恒,最终,金光渐渐压制了紫黑咒纹,将其逼退至云寄桑左胸一处。当最后一丝金光没入体内,云寄桑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宁青娥挣脱母亲,扑到云寄桑身边。他呼吸微弱但平稳,胸前的咒纹已经收缩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龙形图案,不再蔓延。
"成功了..."宁雨薇长舒一口气,"地脉认主完成,龙噬咒也被暂时压制。"
宁青娥泪眼婆娑地抬头:"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您要假死?祖父知道吗?云寄桑真的会..."
宁雨薇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脸庞:"这些年来苦了你了。"她看了眼昏迷的云寄桑,"一切都要从二十年前那场宫变说起..."
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接着是兵刃相交的声音。宁雨薇脸色一变:"不好!北境王的人闯进来了!"
"什么?"宁青娥愕然,"他不是来帮我们的吗?"
宁雨薇冷笑:"他帮的从来只有自己。"她迅速将云寄桑的衣服盖在他身上,"北境王一直想控制隐龙脉,只是苦于没有'承天血脉'。如今云寄桑完成两关觉醒,正是他夺取控制权的最佳时机!"
脚步声越来越近,宁雨薇当机立断:"带云寄桑从水下走!池底有暗道通往后山!"
"那您呢?"宁青娥急问。
"我断后。"宁雨薇取出一把短剑,"放心,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后山有座破庙,三日后在那里会合。"
宁青娥还要说什么,洞口的打斗声已经近在咫尺。她一咬牙,背起昏迷的云寄桑,跳入金光未散的池水中。
入水的瞬间,她最后看到的,是母亲宁雨薇持剑而立,白裙飘飘的决绝背影,以及冲入洞内的北境王和萧然那惊愕的表情。
池水比想象中温暖,却奇异的不妨碍呼吸。宁青娥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她和云寄桑向下沉去,穿过一条蜿蜒的水道,最终被冲进一个地下湖中。
当她拖着云寄桑爬上岸时,已是暮色四合。远处群山如黛,晚霞似血。
宁青娥检查云寄桑的情况,发现他呼吸平稳,只是仍在昏迷。她轻轻抚过他胸前那个龙形咒印,泪水无声滑落。
"我不会让你死的..."她低声呢喃,"绝不会。"
夜色渐深,宁青娥生起一小堆火,将云寄桑安置在干燥处。火光中,她取出母亲给的那枚青铜罗盘,与自己的一对比,果然一模一样,只是边缘的纹路稍有不同。
她摩挲着罗盘,思绪万千。母亲还活着,北境王是敌人,云寄桑身负血咒...一切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天翻地覆。
最令她不安的是,母亲提到的"三日后的破庙"...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恍惚间,她想起祖父笔记中一段晦涩的文字:"双盘合,龙脉开;血脉连,生死转..."
这是什么意思?与母亲说的又有什么关联?
正当她沉思之际,云寄桑突然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青娥..."他声音嘶哑,"我们...这是在哪?"
宁青娥连忙扶他坐起:"后山。你感觉怎么样?"
云寄桑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咒印:"比之前好多了..."他环顾四周,"你母亲呢?北境王的人..."
"母亲让我们先走,她断后。"宁青娥简单解释了情况,"约好三日后在破庙会合。"
云寄桑眉头紧锁:"北境王...果然另有所图。"他试图站起,却双腿一软,又跌坐在地,"该死...身体还不听使唤..."
宁青娥按住他:"别急,先休息一晚。明日再想办法。"
云寄桑无奈点头,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宁青娥悄悄打量他的侧脸,火光中,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显得格外坚毅,却也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轻轻收回。
夜风呜咽,如同无声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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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