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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故人之约
江南梅雨时节,青石板路上泛着湿漉漉的光。
宁青娥撑着油纸伞,与云寄桑并肩走在芙蓉镇的街巷中。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透明水帘,将他们的身影与外界隔开。
"前面拐角就是'听雨轩',祖父的那位故交就住在那里。"宁青娥压低声音道,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连日的逃亡让她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
云寄桑点点头,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那里藏着龙纹玉佩,自从天祭台一战后,玉佩时常会莫名发热,仿佛在提醒他什么。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强行催动龙脉之力的反噬还未完全消退。
转过街角,一座白墙黑瓦的雅致小院出现在眼前。院门上悬挂着"听雨轩"三字匾额,笔力遒劲,颇有风骨。院墙边种着一排翠竹,在雨中沙沙作响。
宁青娥上前轻叩门环,三长两短,显然是约定好的暗号。不多时,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何人夜访?"
"竹影扫阶尘不动。"宁青娥轻声念道。
门内沉默片刻,随即回应:"月穿潭底水无痕。"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白发老者出现在门内。他身形瘦削,一袭灰布长衫,面容清癯,双眼却炯炯有神。老者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在看到云寄桑时明显顿了一下。
"宁丫头的孩子?"老者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颤抖。
宁青娥行礼:"晚辈宁青娥,家父宁远山。这位是云寄桑公子。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老者目光复杂地看了云寄桑一眼,侧身让开:"进来吧。"
院内别有洞天。假山鱼池,回廊曲折,处处透着雅致。老者领着二人来到后院一间静室,点燃了桌上的油灯。灯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更加沧桑。
"老朽姓墨,字守心,是你祖父的...故交。"老者示意二人坐下,"二十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宁兄的后人。"
宁青娥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祖父临终前将此物交给我,说若遇危难,可持此物来寻墨先生。"
墨守心接过玉佩,手指微微发抖。他从袖中取出另外半块,两相吻合,严丝合缝。老人长叹一声:"宁兄啊宁兄,你终究还是..."
话未说完,他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视云寄桑:"你姓云?云逸之是你什么人?"
云寄桑心头一震:"正是家父。"
墨守心眼中精光暴涨,猛地站起身,绕着云寄桑转了一圈,突然伸手扣住他的脉门。云寄桑本能地要挣脱,却发现老者手如铁钳,根本动弹不得。
"墨先生!"宁青娥惊呼。
"别动。"墨守心沉声道,手指在云寄桑脉门上轻轻一按,随即脸色大变,"龙气入脉,血蕴金光...果然是'承天'血脉!"
云寄桑和宁青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您知道'承天血脉'?"云寄桑试探地问。
墨守心松开手,缓缓坐回椅中,神情复杂:"何止知道...二十年前那场大变,就是因这'承天血脉'而起。"他看向云寄桑,"孩子,你可知道自己身世?"
云寄桑摇头:"家父从未提及母亲,只说她是难产而死。"
墨守心冷笑一声:"云逸之倒是谨慎。"他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画轴,在桌上徐徐展开。
画中是一位宫装女子,眉目如画,气质高贵,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一点朱砂,形如龙纹。
"这是..."云寄桑呼吸一滞,画中女子的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
"前朝末代公主,你的生母。"墨守心的话如同惊雷,"而你,是前朝太子唯一的遗孤。"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声响。云寄桑面色苍白,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不可能..."他声音嘶哑,"家父从未..."
"云逸之是太子太傅,也是你母亲的师兄。"墨守心打断他,"二十年前那场宫变,太子妃遇害,太子自焚,唯有你被云逸之救出。徐世贞和鸠无涯就是当年政变的帮凶,如今他们追杀你,就是为了斩草除根。"
宁青娥担忧地看着云寄桑,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他的手冰冷如铁,却在她的触碰下稍稍放松。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云寄桑艰难地问。
墨守心叹息:"时机未到。'承天血脉'需经三关觉醒,方能执掌隐龙。你如今只过了'龙气灌体'一关,贸然暴露身份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宁青娥突然想起什么:"墨先生,祖父的竹简中提到'三关',但后面内容已经损毁..."
"三关者,龙气灌体,地脉认主,天星照命。"墨守心解释道,"第一关你已在古井中无意间完成;第二关需寻到隐龙真穴,以血祭之;第三关最为凶险,需在特定天象下引星力入体,九死一生。"
云寄桑深吸一口气:"那我父母之仇..."
"报仇易,复国难。"墨守心摇头,"当务之急是完成三关觉醒,否则即便杀了徐世贞,你也控制不了隐龙脉,反而会引发地气暴乱,生灵涂炭。"
窗外雨声渐密,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墨守心起身关窗,突然身体一僵:"有人来了。"
几乎同时,院墙上传来几声轻响,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墨守心迅速吹灭油灯,低声道:"后门走!"
三人刚冲出静室,前院就传来破门声。黑暗中,数道黑影翻墙而入,手中兵刃寒光闪烁。
"分开走!"墨守心推了二人一把,自己则迎向来敌,"去城南土地庙,那里有人接应!"
云寄桑还想说什么,宁青娥已经拉着他向后院奔去。身后传来打斗声和墨守心的怒喝:"徐世贞的走狗,也配踏入老夫的门槛!"
两人翻出后院矮墙,沿着小巷疾奔。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生疼。转过几条街巷后,宁青娥突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云寄桑及时扶住她,却发现她右肩衣衫已被鲜血浸透。
"你受伤了?"他心头一紧。
宁青娥摇头:"旧伤崩裂,不碍事..."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擦着云寄桑脸颊飞过,钉在身后墙上。巷子前后同时出现黑影,他们被包围了!
"上屋顶!"云寄桑一把搂住宁青娥的腰,纵身跃上旁边矮房。瓦片湿滑,他几次险些滑倒,却始终将宁青娥护在怀中。
追兵显然训练有素,立刻有三人跟着跃上屋顶。其中一人手持劲弩,连发三箭,箭箭直取要害。云寄桑挥袖击落两箭,第三箭却直奔宁青娥后心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云寄桑侧身一挡,箭矢深深扎入他的左肩。剧痛之下,他脚下一滑,两人一起从屋顶滚落,跌进下方院落中。
这是一家客栈的后院,堆满了杂物。两人跌落在一堆干草上,暂时缓冲了冲击。云寄桑咬牙拔出肩头箭矢,发现伤口已经泛黑。
"有毒!"宁青娥撕开他肩头衣衫,只见伤口周围血管已经变成诡异的紫色。
云寄桑强忍眩晕:"先...先躲起来..."
宁青娥扶着他跌跌撞撞地钻进一间空置的客房。房间久无人住,布满灰尘,但总算暂时安全。她将云寄桑安置在床榻上,迅速检查伤势。
"是'紫心散',比寒心散更毒..."她声音发颤,"需要立刻解毒!"
云寄桑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却还强撑着从怀中取出龙纹玉佩:"用...这个..."
宁青娥接过玉佩按在他伤口上,玉佩泛起微光,但这次效果明显减弱,只能勉强延缓毒素扩散。
"不够...需要草药..."她急得额头冒汗,突然想起客栈前院应该有个小药园,"你坚持住,我去去就回!"
云寄桑想阻止,却已无力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门外。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云寄桑感到毒素正在侵蚀全身,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惚中,他似乎看到房间角落的枯木花架上,一株早已干枯的植物正在缓缓复苏,抽出嫩绿的新芽...
"这是..."他艰难地抬手,一滴血从指尖滑落,滴在地板上。霎时间,地板缝隙中竟然钻出细小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寄桑勉强集中精神,看到宁青娥抱着几株草药冲了进来。她看到屋内景象,惊得瞪大双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血..."云寄桑虚弱地说,"似乎能催生植物..."
宁青娥顾不得惊讶,迅速将草药捣碎,敷在他伤口上。然而紫心散毒性猛烈,普通草药根本无济于事。眼看云寄桑气息越来越弱,宁青娥一咬牙,取出匕首在手腕上一划,让鲜血滴入药碗。
"你做什么..."云寄桑想阻止,却动弹不得。
宁青娥不理他,取出青铜罗盘放在碗边,双手按在上面念动咒语。随着她的吟诵,碗中血液开始发光,与草药混合成一种奇异的紫色药膏。
她将药膏敷在云寄桑伤口上,紫色毒素立刻开始消退。云寄桑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救我..."他轻声问。
宁青娥包扎好自己的手腕,轻声道:"因为你也总是救我啊。"
两人相视一笑,房间内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窗外雨声渐歇,一缕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云寄桑忽然皱眉:"不对...太安静了..."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射进数支火箭,瞬间点燃了房内木质结构!
"陷阱!"宁青娥一把拉起云寄桑,两人刚冲出房门,整间屋子已经陷入火海。
院墙上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在天祭台见过的鸠无涯。他阴冷的目光锁定云寄桑:"小杂种,这次看你还往哪逃!"
云寄桑将宁青娥护在身后,低声道:"待会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逃走。"
"不可能!"宁青娥斩钉截铁。
鸠无涯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进攻。黑衣人纷纷跃下院墙,将二人团团围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是箭矢破空的尖啸!
十几支羽箭从不同方向射来,精准地命中黑衣人咽喉。鸠无涯脸色大变,挥袖击落几支射向自己的箭,厉声喝道:"什么人?"
院墙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北境王府侍卫长萧然,奉王爷之命,恭迎少主回府!"
随着话音,二十余名身着银色轻甲的骑士冲入院中,将云寄桑和宁青娥护在中央。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俊朗男子,手持长弓,目光如电。
鸠无涯脸色阴晴不定:"北境王?他怎么会..."
萧然不卑不亢:"鸠阁主,我家王爷与'承天血脉'有旧,今日特来相迎。还请给个面子。"
鸠无涯眼中杀机闪烁,但看看对方人多势众,终于冷哼一声:"告诉北境王,这笔账玄阴阁记下了!"说罢,他袖袍一甩,带着剩余手下跃墙而去。
萧然这才转身,单膝跪在云寄桑面前:"少主,王爷派我等寻您多时了。"
云寄桑警惕地看着他:"我不认识什么北境王。"
萧然恭敬道:"王爷是您母族的表兄,二十年前那场大变,正是他暗中协助云太傅将您救出京城。"他取出一枚玉佩,与云寄桑身上的龙纹玉佩如出一辙,只是颜色略浅,"王爷说,见此物您自会明白。"
云寄桑接过玉佩,果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他犹豫地看向宁青娥,后者轻声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萧然立刻命人牵来两匹骏马:"请少主和这位姑娘随我们出城,王爷已在三十里外的驿站等候多时。"
云寄桑权衡利弊,终于点头同意。众人翻身上马,在夜色掩护下向城南疾驰。
城门外的小山坡上,一队人马静静伫立。为首的是个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威严,目光如炬。看到云寄桑一行接近,他脸上露出罕见的激动之色。
"像...太像了..."他喃喃道,随即策马迎上前去。
云寄桑勒住马缰,警惕地看着来人。紫袍男子却已翻身下马,深深一揖:"表弟,别来无恙。"
"你真是北境王?"云寄桑并未放松警惕。
紫袍男子苦笑:"二十年不见,也难怪你不认得我。"他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像,画中正是年轻时的云逸之和一位宫装女子——那女子与先前墨守心展示的画像一模一样。
"你母亲是我表妹,当年她将你托付给云太傅时,我也在场。"北境王眼中闪过一丝哀伤,"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寻找你们父子,直到三个月前,观星师报告'龙星异动',我才知道你还在人世。"
宁青娥突然问道:"王爷为何现在才现身?"
北境王看了她一眼:"因为时机已到。徐世贞勾结当朝宰相,意图借隐龙脉之力颠覆江山。唯有'承天血脉'觉醒,才能阻止这场浩劫。"
云寄桑沉声道:"墨先生说,我需要完成三关觉醒..."
"不错。"北境王点头,"第一关你已完成;第二关的地点在苍龙山脉深处的隐龙真穴;而第三关..."他抬头看向东方渐白的天空,"七日之后,恰逢'七星连珠'的天象,是完成最后一关的唯一时机。"
云寄桑与宁青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心。
"带路吧。"云寄桑简单地说。
北境王露出欣慰的笑容,挥手示意队伍出发。一行人向着苍茫的群山深处进发,背后是渐渐亮起的晨曦。
在他们看不到的京城,钦天监观星台上,徐世贞正盯着突然暗淡的龙星,脸色铁青。
"北境王..."他咬牙切齿,"果然是你!"
一名心腹匆匆赶来:"大人,北境密探来报,北境王亲自南下,已经接到云寄桑..."
徐世贞冷笑一声:"传令下去,启动'断龙计划'。"他转身望向南方,眼中杀意凛然,"既然得不到'承天血脉',那就让隐龙脉永远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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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