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
卫艾云
娃放假,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教我们如何建立亲密的亲子关系,我妈也是唠叨个不停,生怕会上演鸡飞狗跳的战斗。为了忆苦思甜,只要我和娃一起,她老人家就会跟娃说我小时候放假干的一二三。
“你知道你妈小时候最怕什么?”我妈一脸认真地问正在专心致志看动画片的娃。
“我猜我妈怕狗!”
“你妈怕狗,狗怕她才对。你妈怕井!”我那专注的娃那叫一个惊愕。
对于井,可能对零零后和一零后们来说,大部分是从电视或者书本上知道。他们远离了原来最朴实的市井生活的烟火气了,正如我娃说的感觉我小时候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儿,而他们几乎是被电子产品所包围。
前几日,沾了娃的光,外出几天,偶然遇到古镇的指示牌上有关于的井的文字,没容我半点犹豫就带娃去看看这老井的点滴。
“妈妈,这老井的形状真的和它的字一样!”虽烈日当空,娃这灯笼头是汗如雨下,可依旧是非常认真地在看。“是啊,井字的外形和这井口形状相似,在更远的时候,可能几个村才有一口井,全村上下可就指望靠这一口井活命。”我一边看着文字介绍,一边在跟娃科普。
记得父母说过,他们下乡那会,要是能喝上一口井水,就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们喝了太多自己扒河(挖河意)的水,长年累月地喝那过滤无数遍还泛黄的河水。大哥毕业后分到遥远的小镇上,有一回,跟着父母坐着那嘟嘟嘟冒着黑烟的拖拉机,再步行几十里终于到了大哥工作的地方,印象特别深,大哥宿舍不远的地方有一口水塘,我妈看着那学校简陋的条件没吱声,只记得临回去时,她叮嘱大哥不要直接喝那池塘里的水,生活里有虫,一定把水烧开才可以喝。

我们老家门口也有两口连在一块的大水塘,我们生产队的奶奶和妈妈是这大水塘的常客。每天天不亮,就能听到他们忙锤(洗衣服的棒槌)啪啪啪的此起彼伏。其实,我也是这里的常客,喜欢听勤劳的女同胞们说着张家山前李家山后的各种事,遇到忿忿不平的,也跟着后面“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骂骂咧咧几句。这是生产队的情报站,更是大家交流情感的纽带。另外的一口大水塘,是不允许洗衣服的,这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流传下来的规矩,这是我们生产队人的吃水的塘。家里喝的,田里庄稼用的,都靠这口塘。这水塘每年只有到冬天时才会干一次,水泵把水抽到附近的水塘里,每家每户都会派出劳动力下塘来挖淤泥,顺便逮大胖头和家鱼(草鱼)。
过了很久很久,附近村里流行了打井。但是一听这打井的钱,很多人也就只能望而却步。爷爷说打井可是家里的头等大事,得重视,这话一发,家里自然是把打井当作头等大事来办。好不容易轮到我们家打水井了,师傅和爷爷他们商量着打井的位置。不一会儿,这硕大的钻机就开始哒哒哒地钻着,我们眼巴巴地等着地里冒水。功夫不负有心人,“水冒出来了!”我们惊呼着。我们家终于有了水井,而这水井也是生产队里唯一公用的水井。尤其到夏天时,生产队里的大人们干活回来,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我家门口,你打一盆,我打一桶,雪白的毛巾往水里一放,再往脸上一贴,那个“透心凉”实属畅快。再喝上一口我们打上的井水,仿佛那种疲劳都可以赶走。大家伙一起说说笑笑,再各自赶回家做晚饭。一个吃水困难的年代,我爷爷把家里的水井拿出来给大家一起用。爷爷总说自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自己也真的是那种“吃水不忘打井人”的人。
如今,这老井远离了我们的日常。家家户户都用上了水龙头一打开就有自来水的日子。可这关于水井的记忆,值得被记住。
卫艾云,群众文化工作者,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