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一章 江湖卖艺
李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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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江湖?李衡不知道,大概就是各处卖艺为了求生存吧!为求生存四处奔走,大概就叫闯江湖吧!
李衡的第一站是桦树林,下车已是过午,那时的桦树林,车站就5间砖瓦房,简陋的很。李衡出了车站,离车站不足100米,就一条东西街,东有500多米,西有300多米。李衡背着自己的工具箱在大街上走了两趟,想喊:“修理收音机了。”就是张不开嘴,就是喊不出来。心想,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车站附近有一个车站办的铁路招待所,住下吧。窄憋的空间,一米宽的小床,上面两床被子,床下还有一米宽的落脚的地方。记得是3元钱一晚上吧。李衡躺在床上,两手抱着脑袋,思绪联翩:自己踏上了人生最苦的旅途,自己就是一只孤雁,必须想办法生存,成个路倒,没人会认识,没人会收尸。人生到这一步,还有什么面子嘛?自己不偷不抢,有什么丢人的?自己背着个兜子在街上走,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喊出自己干什么,丢自尊吗?毛主席才有自尊,一呼百应,大手一挥,天下皆红。活到这一步,自尊在哪里?喊出来,找活干,求生存。即使前路荆棘,也要勇敢的走下去,活着才有明天。
第二天早晨起来想:先找个地方练练。李衡出招待所时,就问服务的同志:
“同志,你好!问一下,离这大杨树最近的屯子有多远?”
他问李衡:“你到哪里去?”
李衡说:“没目的,找活干。”
他说:“往南20里有一个煤矿,叫桦树林煤矿。往西10几里有一个屯子,住的都是鄂伦春、达斡尔人,都是打猎的,叫鄂尔厝屯。”
李衡说:“谢谢了!”
李衡想,先到这个少数民族的屯子去试试吧。从莫托河到桦树林400多里的铁路线还没有跑出鄂旗的地盘。李衡就朝西走去,走在道上,看看前后没人,李衡就试着大声喊:“修理收音机了——,”
走进屯子,李衡就壮着胆子喊:“修理收音机了——”
李衡喊了几声,这时走过来一个近30岁的汉子,操着少数民族说汉语的拙音说:“你喊的什么:‘修理什么机?’”
李衡说:“我喊的是:‘修理收音机。听广播的收音机。’”
他说:“好的,你跟我来看看,我的收音机叫孩子摔坏了。”
李衡跟着这位大哥进了他的家,他的老婆正在炕上哄孩子。他把收音机拿给了李衡。李衡说:“你说说,你的收音机什么毛病?”
他说:“就是叫孩子摔得不响了。”
李衡让他放上炕桌,坐在炕边上,把自己的的工具兜放在桌角上,拉开抽屉,拿出工具,打开收音机。打开开关确实没有声音,李衡直观的看了一下,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李衡接上万用电表,一量,整机没有电流。心想,一定是电源的问题,抠出电池,是电池负极的接线掉下来了,李衡拿着接触上收音机就响了。李衡说:
“这位大哥,电源接线断开了,得需要焊一下。”
李衡准备了电烙铁,也准备了火烙铁。他们还没有用电,正好他的老婆正准备做饭,灶坑已生着火。李衡就把烙铁在灶坑烧好了,蘸点焊药焊锡,一下就焊上了。试听了一下,没大毛病,磁棒上的天线线圈活动了,影响信号接收,就把它调到最佳位置,李衡还带了半根白蜡烛,又热了热烙铁,用蜡烛油把线圈固定在磁棒上。把整机装上。李衡说:“好了。”
李衡给他修着收音机,还说着话。他说:他是鄂伦春人,打猎的。
这位鄂伦春大哥说:“这小师傅还有两下子,多少钱?”
李衡想,这是我的第一笔买卖,不能给人家多要钱,也不能要的太少了啊,说:“你拿三块钱吧。”
他说:“不多。饭好了,就先吃饭吧。”
李衡收起了工具箱,菜就端上来了。一个辣炒狍子肉、一个辣炒野猪肉。这位鄂伦春大哥说:“小师傅,陪我喝点酒吧?”
李衡知道,东北的鄂伦春人、达斡尔人等少数民族,他们都好喝酒,也都能喝酒,人豪爽、侠肝义胆,喝到高处,不醉不是朋友。
李衡说:“谢谢你!我不会喝酒,我吃饭吧。”
他说:“你客气!”
李衡说:“不是,我吃饭不客气。我真不能喝酒。”
他说:“那好吧,我也不喝了。”
说着,女主人两碗肉面就端上来了。男主人说:“这是罕达罕肉干面,罕达罕是我打来的。小师傅,你尝尝。”他说的很自豪的样子。
李衡说:“好,谢谢!”李衡接着说:“我听说,这罕达罕个很大,既像骆驼、又像鹿、也像马、还像牛,俗称四不像,是不是啊?”
他说:“是,是。”
……
俩个人说着吃着,李衡虽吃着腥膻味浓,但还夸着好吃。说:“大哥,麻烦你给看看你屯子上还有有收音机有毛病的嘛?”
他说:“我西邻居家的收音机像是也有毛病,一会我给你去问问。”
饭后,这家大哥就去问了,不一会,就带着邻居,拿着收音机就过来了,这位邻居也是位大哥,两人年龄差不多。进屋就说:“听说你小师傅手艺挺好,我邻家大哥的收音机不响都修好了。也给我看看,我这个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声音小了,收台少了。”
李衡说:“好,你稍等。”我接过收音机,打开工具材料箱,打开收音机,先用万用电表测量了一下整机电流,整机电流正常,仔细检查也没有开头断线的地方,再一看还是天线线圈挪位了,灵敏度降低了。调了一下,又用蜡把线圈固定好,声音也大了,收台也多了。李衡把机子装好,用手拍了几下,声音照样响。
李衡说:“好了。”
这年轻人说:“师傅手艺真好!多少钱?”
李衡说:“你拿两块钱吧。”
这年轻人说:“不多不多。”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了李衡。
这家大哥也掏出三块钱递给李衡.李衡说:
“不要不要,吃你家饭了,就不要钱了。”
他说:“你就是路过,饿了照样吃饭,手艺钱必须拿着。”说着,塞到李衡兜里。
傍晚李衡又回到了桦树林铁路招待所,晚上躺在床上想着这一天的事情。重要的是这一天李衡迈出了重要的一步,敢喊了,喊出来了。并且找到了活,还挣到了5元钱。这一天的经历增强了李衡生存下去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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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衡坐车去了煤矿,在居民区转了一天,挣了20多块钱;第三、第四天李衡在大杨树街上转了两天,收入也不错。李衡想,如果自己一个月有20天是这种情况,就赶上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了。可是李衡并没有为这两天的收获怎么高兴。因为李衡是一只孤雁啊,虽然整天游走在人群中,可并没有生活在人群中,李衡是孤独的。唯一庆幸的是,李衡在家的那三年的夏不休、冬不眠,没有白努力,可以不被饿死了。
记得是第四天,在桦树林站前的东西街的站西段不到200米路南,給一家修收音机,男主人35岁左右,介绍姓丁,女人带两个孩子,住在两间草房里,那个年代那里除去公用设施或公共机关有瓦房,居民基本都是草房。
这丁姓大哥说自己没有正式工作,给有些单位,有些人办些事情,以获取些报酬养家。他说:
“你在桦树林的时间可以住在我家,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李衡想,多个朋友多条路,说:“谢谢丁大哥。”
他给李衡谈起,他有哪些朋友,给哪些单位办过事。说,现在各处都缺机械、缺机械配件。李衡想起了自己的二舅,并谈起了二舅的情况。他说:
“那样的话,你二舅一定能办些事情。”
李衡说:“我二舅办事谨慎,从不多事,不一定能办什么。”
他说:“你能把你二舅的地址告诉我嘛?”
李衡说:“你说我们是朋友,不告诉你是不相信朋友。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说了。我舅办事谨慎,从不多事。如你去了,我舅办不了事,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怪他。”
他说:“那你能给你舅写个字吗?”
李衡说:“可以,你认我是朋友,我还是那句话:如若你这么远去了,办不了事,别怪谁。任何人办事总有力所不逮的时候。况且,我舅也因家庭成份高从省农业厅被弄到了任城县拖拉机站。”
他说:“你放心吧。”
李衡说:“我写,也要给我舅写明白,你不要怪。”
他给李衡纸笔,李衡给舅写了几行字:
舅父:您好!
我是李衡。今有朋友丁大哥,可能去您处购点机械配件,有力为之;无力不必强求。我给丁大哥已经说明,不会怪的。
外甥,李衡拜上
*月**日
李衡递给丁大哥,说:“丁大哥,你看行吗?我只能这么写,不要怪。”
他无奈,说:“行。”
随后,李衡又给舅父写了一封长信,意思是:
1、李衡的情况:李衡已离开六舅处游走江湖,卖艺(修收音机)为生。聊作考察、了解社会,积累人生吧。
2、从这几天的情况看,混生活没问题。李衡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写信不方便,信少了,不必挂念。
3、丁大哥的情况:刚认识,不太了解。李衡说了您的情况。他这样要求,不好推脱,给他写了几行字。见字不必强求,李衡已说明,他不会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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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还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就是有盲流在大杨树的周围搭窝棚、马架子、建房子,开垦土地,种庄稼,建点,就是建屯子。但是政府不让建,经常派森林纠察队下去拆窝棚、拆马架子、拆房子、撵人。
李衡想如果政府允许,自己也来此建个屯子。抱着这样一种想法,李衡坐车去了宜里农场,从桦树林坐车,向南不到10里路就是甘河,过桥10里多路就是桦树林煤矿,路过煤矿向西南30多里,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木制小桥。车上有人说,这条小河叫扎赉河。过了河路的左边有一个小屯子叫哈达杨,说是达斡尔族人的屯子。哈达杨是个小站,客车在路边要停一会。李衡顺便下车观察了一下,右前方两公里处山坡下还有一个几户人家的小屯子,说是叫团结,是汉人的屯子,才没两年。河是从北面流过来的,顺着扎赉河向上游望去,就像一个大簸箕,河谷宽阔,山坡平缓。远远望见在河的东面的山坡下有一个小马架子(小草房子),问车上的人,有的说:“那就是盲流点。”放眼四周望去,哈达杨到真的是一个好地方,屯子建在河滩的高地上,东临扎赉河,南临奎勒河,奎勒河在这个地方拐了个弯向东流去,扎赉河就在拐弯处汇入奎勒河。河的对岸,山不高,但林木葱郁。说奎勒河由此向东几十里便汇入了甘河。
上了两个人,车继续前行,山里的路都是顺山就势,盘旋而行,很难有确切的方向,有时都能把人转迷糊。拐过团结屯后的山岗向西驶去,有10多里路,在一个不高的山岗下,有一个屯子,说是宜里农场的一连,一连的前面就是平坦宽阔的奎勒河谷,已是农场一连的耕作地,宽阔平坦。那时那里的农场都是部队的编制:师、团、营、连。在一连下了两个人,客车又顺着奎勒河傍着山坡向西北方向驶去。约有30多里路,左拐过奎勒河桥,到了宜里。就是宜里农场的场部。这一片虽是河谷,但是是一片有几个平方公里的高出河岸好几米的平岗地,宜里农场的总部就建在这个地方。这个场部,应该是个团部或营部吧,说顺奎勒河谷向里还有两个连。
这一路所见是平阔的河谷,漫漫的山岗,莽莽苍苍,远接于天。除去不多的山头,都可以耕作啊。真是一片好地方啊!
已到中午,李衡到农场食堂吃了点饭。到居民区去吆喝了几声,就有人叫李衡修收音机。到晚上还没忙完,在农场招待所住了一宿,第二天又忙了一上午。
李衡向他们打听盲流建点的情况,他们说:这周围都有盲流建点,但是政府不让建,常有政府派的森林纠察队来拆房子、撵人;靠农场近的地方,农场也不让建,怕影响以后自己的发展,有领导就带着知青去撵人。这些知青才不管这个那个,本来就不愿到这山沟里来,有火没处撒,去了直接就拆房子、砸窝棚,见人就一顿狂揍,揍跑拉倒。后来,场部领导也不敢带知青去了,怕出事、怕出人命。
过午李衡就坐车回到了桦树林。
桦树林是个小镇,属大兴安岭的东北山麓,其周围地旷人稀。李衡卖艺求生,必须向里走,到人口稠密且富裕的地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