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之缘

     我这辈子，与运河有缘。   说到运河的缘，除了运河的水，运河的人，运河的闸，运河的景，还有运河的——船。

    船是运河的历史，船是运河的主人，在运河大家庭的成员中，有首尾相接的船队；有装满货物的单放；有走亲访友的客轮；有东西过往的摆渡，监理船、挂浆机、打捞船、货郎船、打渔船、小划子等。正是运河的船，叙述着运河的昔日辉煌；正是运河的船，记载着运河的悠久历史，正是运河的船，勾勒出运河的美丽画卷。   

     在童年的记忆中，喜欢运河的船，还得从手工折叠各种各样的纸船说起。孩提时，每当和小伙伴们追逐、嬉戏在大运河畔，总忘不了用书包中的旧书本，折叠成长方形的驳船，用父母办公室的旧报纸，折叠成元宝型的拖轮，然后将它们首尾相接组成船队放入河中，和运河里的真正船队一起乘风破浪。

    每当望着那弯弯曲曲、摇头摆尾、随波逐流、沿河而下的纸船队，小伙伴们总是开心至极，一边追逐，一边快乐的喊道：“开船喽！开船喽！”然而，同伴中也不乏恶作剧者，每当大家开船的兴趣正浓时，稍大点的玩伴们，总会躲在远处的堤坡上，用石头和砖块砸向船队，照成“船翻人亡”的“交通事故”。 

     成年后，参加工作的第一岗位，竟是与船舶打交道的冷作工。冷作工是修船厂的一个工种，虽不知这工种的叫法是从何而来，但其技术含量非一日之功，它包含着诸多的技能和手艺，是囊括气割、钣金、修补、电焊的特殊工种，其整个工艺就像母亲缝补的衣服一样，得学会和掌握修船的十八般武艺。  

     如气割，就是将船舶（钢质）损坏的部位用“剪刀”剪掉，而气割的作用就是剪刀，它通过乙炔气体高速燃烧的上千度高温，经过氧气瓶供气的集中吹剪，足以让数厘米厚船舶钢板形同如纸，然后再根据修船需要任意取舍。气割是一门技术活，分寸掌握不好常会“引火烧身”。 

     记得第一次手拿割枪，就不问三七二十一，打开枪头开关，当听着滋滋冒气的声响时匆忙点火，未曾想一团火舌竟从枪头喷涌而出，躲闪不急之时已将头顶吹成了“时髦的卷发”。 

    气割不易，钣金更难。修船中得量体裁“钢”，随形就势，就像衣服上补丁，大小尺寸如何，补上合不合体，焊接卡不卡缝，全靠钣金中的一锤定音，因此锤上功夫也非同小可，用锤的磅数，敲锤的次数，轮锤的轻重，成了冷作工的独门绝技和当家本领。

      最后再叙焊接，焊接则是修船的关键工序，船修的好坏，焊接则举足轻重，它就像医生开刀，最后刀口的缝合决定了病人的“生死存亡”。不过如想将焊接技术，学得登峰造极，那得用一辈子的努力和专研。 

     我的师傅姓钟某安，论长相可谓一表人才，其帅气的程度不亚于电影演员于洋。但电焊技术不敢恭维，虽五十开外，焊接了三十多年，也才达到四级焊工水平，但他孜孜不倦的精神，经常唠叨的性格让我敬佩，至于他那句常挂在嘴边“上海江南造船厂焊船肚的焊工，可都是八级以上。”的至理名言，让我至今难忘，言下之意学无止境。只可惜当年学徒的经历仅仅一年，连冷作工的皮毛都未掌握，就匆匆结束了修船的生涯，并从此由船厂的平台，投身到了部队的大熔炉中。   

     也许是命运的刻意安排，五年后从部队退伍后，竟没有任何预兆，被分到了水上公安机关，又回到船的怀抱，不过这下不是修（造）船，而是坐船。

     只记得，自打到水上派出所的第一天起，就与船结下了不解之缘。由于派出所座落在一处四面环水的孤岛，离开了船将寸步难行，于是出门坐摆渡船；购物找货郎船；值班守着航政船；办案开上巡逻船。从此，船成了生活中的内容，工作上的伙伴。  

   1981年的春夏之交，江苏淮安船闸由于大修，上下游出现了空前的堵档。说到堵档，就像现如今的路堵，一二百米宽，几十公里的运河河面，黑压压的全是停靠等待过闸的船舶。那时的运河，可没有公路上礼让三先的规矩，互不相让，争先恐后，成了南来北往“水上漂”的习惯。  当年的情景，真所谓一眼望去“只见船舶不见水，只见船头不见尾”，运河为此陷入了瘫痪。就在运河面临危难的时刻，水上派出所的全体干警们也只能一马当先，担负起水上交通警察的重任。 

    记得那次为疏通运河航道，整整排档了三天三夜，我们奔波在船队之间，穿行在船缝之隙，吆喝在船员之中，指挥在船闸上下，动员征调了数艘大功率的拖轮，将挤在航道中间的单放和船队，一条条、一组组的拖离航道，楞是在拥挤的船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那次运河排险真累坏了全所干警，老所长（孙斌）累的心脏病复发；周（正顺）老哥跑船跑的下水道（肛门）流血；大吴（风牛）、小邱（艮元）宣传喊话喊哑了嗓子；老梁（希）和我几天通宵不眠，熬红了双眼，但同志们毫无怨言，全力以赴的奔波在几十里运河之上，穿行在上千条船舶之间，这就是当年的运河“船灾”，和“船灾”中水上公安抢险救灾的真实场景。  

     1986年的春夏之际，根据运河水上治安的严峻，笔者参加了局里成立的水上严打小分队。十二名干警以船为家，乘坐“苏安四号”公安艇，用了近一年的时间，穿梭在徐州至扬州的千里运河之上，通过宣传、巡逻、打击、整治，为运河社会治安的稳定，提供了有力的保障，而船则成了小分队集中严打的忠实“伙伴”。

     五月，小分队在淮阴至皂河船闸的运河水面，经过和辖区公安机关的协同作战，水陆并进一举端掉了三个长期在运河上为非作歹，盗抢过往船舶运输煤炭的犯罪团伙，共抓获犯罪嫌疑人十六人，作案用的小划子十二条，赃物煤炭三十多吨。  同年十月，在淮安平桥至扬州宝应境内的运河水面，经过数日夜间蹬守，以及采取回马枪的战略战术，共“歼灭”河匪水盗二十三名，缴获盗抢的煤炭五十多吨，作案用的小划子二十多条。  

     1987年春节前，在运河徐州境内，开展了一次为期一个月的集中严打，通过小分队和船闸派出所民警的不懈努力，共破获运河水上刑事案件六起，治安案件十一起。春节后，小分队又在扬州境内的运河水面————。  

      这是一次次多么酣畅淋漓和激动人心的严打；这是一幕幕公安艇和警察之间的默契和交融；这是文明战胜野蛮的搏击；这是正义挫败邪恶的较量。运河上的滚滚浊流，正遭受着运河公安艇，强大而猛烈的冲击和涤荡。黄金水道正是在公安艇不懈的穿梭巡航中，让古老的运河又焕发出青春和靓丽，从此飞溅起清纯而欢快的浪花。 

      数十年，在苏北运河水上的亲身经历，船在我的生命中，已成为不可缺少的元素，叠船放船，修船造船，跟船坐船；木壳船钢质船，公安船巡逻船，已成为一生中，避之不开的伙伴。那船头的破浪，船顶的桅声，船舱的温暖，船尾的起伏，在笔者的人生履历和心灵深处，已刻下了深深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