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菩提泪
一、佛前对质
子时的净慈寺笼罩在雨雾中，大雄宝殿的鎏金佛像半明半暗。杜月裳跪在蒲团上，湿发贴着脸颊，腕间残余的佛珠沾着泥水。身后传来脚步声，虞梦麟披着被火烧出破洞的外袍走进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云寂禅师手持烛台从偏殿转出，昏黄烛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经幡上，纠缠如蔓藤。
"二位施主可知'因缘生法'？"老僧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切恩怨，皆由前因。"
杜月裳猛地抬头："禅师是要我放过这奸人？"
"奸人？"虞梦麟冷笑，"杜小姐不妨问问令兄，三年前是谁在盐船暗舱里藏了私盐！"
"你胡说！"杜月裳霍然起身，却见云寂禅师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那是杜青山笔迹，上面清楚写着"盐引可伪造，望兄速决"。
烛火突然摇曳。杜月裳踉跄后退，撞上供桌。香炉倾倒，香灰撒了她满裙——就像那日刑场上兄长的血。
"不可能...兄长自幼读圣贤书..."
"圣贤书？"虞梦麟突然掀开衣襟，胸口一道狰狞伤疤在烛光下如蜈蚣蠕动，"这是令兄的'圣贤之道'！当年他发现事情败露，竟派刺客暗杀我！"
杜月裳望向云寂禅师，老僧闭目捻珠，竟是默认。殿外雷声轰鸣，她忽然想起兄长临刑前古怪的微笑："月裳，虞家欠我们的，不止这一条命..."
二、旧年血案
雨势渐急，拍打着寺院窗棂。虞梦麟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十年前的中秋夜，杜小姐可还记得？"
杜月裳眼前浮现出那年灯会。七岁的她提着兔子灯，看父亲与虞老爷在书房争执。突然一声脆响，接着是虞老爷暴怒的吼叫...
"令尊摔碎了我家祖传的和田玉璧。"虞梦麟指尖发白，"当夜我娘亲就悬梁自尽了——那玉璧是她嫁妆！"
杜月裳如坠冰窟。她记得次日虞家报丧，父亲却闭门不出，三日后突然辞官归乡。
"所以你在盐引案上报复我兄长？"
"报复？"虞梦麟突然大笑，"是令兄先找上我的！他不知从哪听说当年之事，竟想用私盐栽赃虞家！"他猛地扯开杜月裳衣领，露出那道月牙疤，"这道疤怎么来的，你真不记得了？"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年她在花园扑蝶，被突然冲出来的虞梦麟推倒。少年眼中含泪，手里攥着碎玉...
"我那时只想问你父亲为何害死我娘！"虞梦麟眼中泛起血色，"可你们杜家人，个个心如蛇蝎！"
杜月裳浑身发抖。供桌上的烛火突然"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佛像面容似悲似喜。
三、菩提顿悟
"阿弥陀佛。"云寂禅师忽然开口，"杜施主可知令兄为何隐瞒私盐之事？"
杜月裳茫然摇头。老僧从经案下取出一本账册："这是老衲在盐仓火场所救。令兄贩私盐所得，全用于赈济黄河灾民。"
账册在雨中微微潮湿，杜青山清秀的批注清晰可见："三月初七，购米三百石运往开封"。
虞梦麟一把抢过账册，手指颤抖地翻到最后页——那里夹着一张当票，正是当年被摔碎的玉璧残片。
"令兄临终前托狱卒交给老衲。"云寂轻声道，"他说'虞家玉璧，物归原主'。"
雨声中，杜月裳听见虞梦麟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响。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正用指尖摩挲着当票上干涸的血迹——那是杜青山画押时留下的。
"为什么...不早说..."虞梦麟的声音支离破碎。
"业障蒙心，不见菩提。"云寂禅师将佛前供着的一盏青灯递给杜月裳，"施主现在可还执着复仇？"
灯焰映着杜月裳苍白的脸。她想起兄长最爱吟的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原来虞杜两家的恩怨，早在她出生前就已种下。
"我..."她刚开口，忽听寺外马蹄声急。阿福带着十余名家丁破门而入，刀光映着雨帘。
"少爷！这妖女烧了盐仓，绝不能放过她！"
四、刀下释怨
寒光一闪，杜月裳颈间已架了把钢刀。她本能地摸向腕间佛珠，却只触到断绳。
"住手！"虞梦麟厉喝，"谁准你们..."
阿福狞笑："老爷临终前吩咐过，若杜家后人复仇，格杀勿论！"刀锋压入肌肤，一缕鲜血顺着杜月裳锁骨流下，混着雨水滴在当票上。
"铛"的一声，云寂禅师的锡杖击落钢刀。老僧袈裟飞扬，竟有金刚怒目之相："佛门清净地，岂容杀孽！"
虞梦麟突然夺过家丁的刀，在众人惊呼中——刺入自己左肩！
"这一刀，还杜青山牢狱之苦。"他拔出刀，鲜血喷涌，"阿福，去衙门撤诉，就说私盐案另有隐情。"
杜月裳呆立当场。血雨中，她看见虞梦麟踉跄走来，将染血的玉璧残片放在她掌心："这一角，还你父亲清誉。"
暴雨如注，冲刷着佛前血迹。杜月裳忽然想起幼时与虞梦麟在私塾同窗，他总在她砚台里偷偷放桂花。那些被遗忘的温柔，此刻如雨水般漫上心头。
"够了..."她扯下衣带为他包扎，"你我两家的债...太乱了..."
云寂禅师拾起地上断开的佛珠，忽然轻"咦"一声——两半珠子内壁分别刻着"梦麟"、"月裳"，竟是十年前佛诞日，两个孩子在此结缘的信物。
老僧将佛珠供在香案上，烛光中，血水与雨水在青砖地上蜿蜒交融，最终汇成一道细流，流向殿外的莲花池。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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