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为媒《泉城晨话》第452期
杨延斌
我在济南定居二十多年，从未在这里遇见过黑龙江省查哈阳农场的人（亲人除外），更别说巧遇稻花香的人。
7月31日我和老伴儿在济南西站一上车，就巧遇稻花香九连（按兵团时期称呼）一个叫郭哥的老乡。这么巧合的分母大概率，近似于在大海里捞到针。
一个原本就不认识，却都是稻花香一个小地方的人，能在两千多公里外的高铁上相遇，算得上是个奇遇。那么，我凭什么能辨识对方和我是同一个小地方的人呢？我听出了乡音！
人世间的好事能变错事，错事也能变成好事，这是藏在日子里的哲理。这次巧遇稻花香老乡，就是因为我有错在先，要是不犯那个错，就不会有这次巧遇。
那天登上G2058次列车，我的座位是6车厢3B，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老伴的座位一定是靠窗口的3A，我就心安理得地靠窗口坐下。随后，我们身边出现一个拿着票找座位的五十岁左右的先生。那人左看右看，最后站在我老伴面前说：“老大姐，我眼神儿不太好，请帮我看看哪个是我的座位。”老伴仔细看看车票上的座位号，确定我坐的就是人家要找的3A座。我就边表示歉意边起身让座，并且瞬间明白，其实人家已经确认我坐错了座位，只是看我满头白发，不好意思直说而已。就凭这态度，我判断这个人挺有素质。我误坐了他的座，理应坐到自己的座位。
郭哥说不用让，衡水很近，一会儿就下车。我说“我们更近，在德州下。你是黑龙江人吧？”对方点了点头认可。我接着问“你是齐齐哈尔一带的人吗？”对方看着我点头说是。只不过他看我的眼神儿里藏着疑问，意思是不认不识的，咋知道他是齐齐哈尔的人呢？
其实，就因为他最后一句话的话音，我才感知到乡音的味道。我就问他“你是地方的还是农场的？”他大概认为问得这么细有些蹊跷，干脆一竿子插到底说“我是稻花香九连的。”
“稻花香！”我吃惊地追问，“稻花香九连的？我就住在场部东侧！”
“哎呀！能遇到稻花香的！”他也感到太意外了。巧了，真是巧了。49年前，我住在地方距离九连只有两公里。
他一说是稻花香九连的人，且已经来济南做生意多年，我们自然就有种黑土地的亲近感。这就叫人不亲土还亲！
他说到的九连，留下了我很难忘的故事，一个糗得难以启齿的坏事。
稻花香学校和九连在一条平衡线上，九连在东，学校在西，中间连着一条三公里长的土路。记得从1969年春天开始，我们四年及以上的学生，每年至少去九连参加两次劳动，第一次是初夏，在苞米地里捏虫子，第二次是晚秋，帮助九连掰苞米。而且今天干完这个连队的活，明天就转到另一个联队，干完旱地里的活，紧接着就去水田连队插秧。
实事求是说，从四年级以后直到初中毕业，一年上不了几天课。那时上级号召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学生既要学工，也要学农，还得学会写大字报、开批斗会、揪斗地富反坏右分子。
现在，我要检讨在九连对王伟志同学犯下的罪过。1970年那年夏天，我们班在九连劳动。因为连队的午饭是炖牛肉焖大米饭，而那时在家里很难吃到牛肉，所以我们一个个就吃到顶脖。现在想起来，我们各个都没出息。但那时能吃到一顿好饭实在不易，就顾不得出息不出息，只管使劲吃，直吃到连腰都弯不下。
接下来的问题就严重了，同学们在茅楼（厕所）门口排起一大溜。可是茅坑只有几个，根本排不过来，所以大多数同学都钻进树趟子。
有个叫王伟志的同学，他是我们的班长，忘了是出于什么原因，那天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就瞅准茅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机会，我转到后边的屎坑旁，捡起一块砖头，使劲砸了下去。只听王伟志“哎吆”一声，提着裤子就跑出来。接着就是同学们的一阵哄笑。我干了坏事也没跑，让王伟志一眼就看出是我干的。
我们班主任是1964年下乡的哈尔滨知青李福洪（一个真正的大学生），说话略有点结巴。李老师看到提着裤子的王伟志很狼狈，也憋不住笑起来，但瞬间就忍住了，接着就用手指戳着我的脸怒斥：“杨延斌你这个混小子，你看看弄得王伟志这一身屎！我要上报校长处分你！”
同学们没人敢笑了，气氛骤然严肃起来。我猛然认识到闯了大祸，心理产生极大畏惧。我不是畏惧王伟志是班长，也不是畏惧学校的处分，真正畏惧的是王伟志的爸爸，他是营教导员，也就是稻花香（一营）的一把手。我算计了教导员的儿子，这还了得！
几个老师都认为我心眼多，但没想到我会有坏心眼儿。我就一口咬定不是故意发坏，并用自行车驮着王伟志往西大河飞奔。在河里，我边帮他洗，边讨好检讨。正巧有个卖冰棍的女人从桥上过，我就买了一壶冰棍哄他高兴。
我走对了关键一步。那天放学，我直接去营部找到伟志的爸爸，把事情经过老老实实坦白交代了。王教导员先是绷着脸，最后突然憋不住大笑起来，他边笑边吓唬我说：“好你个坏小子，竟敢算计我儿子，看我咋收拾你！滚蛋吧！”
事后得知，伟志的爸爸给邸贵清校长打电话说：“我已经骂了他一顿，学校就不要处分他了！”
记得从四十多岁开始，我已经当面向王伟志至少检讨过五次。不过仍觉得不够！
2025年8月2日于济南
作者简介：杨延斌，笔名水务。《都市头条·济南头条》首位特约专栏作家。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网络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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