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4年7月3日,星期二
清晨,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斑驳地洒在钟奎华的脸上,将他从梦中唤醒。梦境里的美食如同泡沫般破碎,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催促着他迅速行动。钟奎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肚子里咕噜作响,提醒他必须尽快找到食物。
他匆匆穿上洗得发白的校服,脚步轻快却带着几分急切,直奔学院饭堂。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今天的早餐能丰盛一些,好让他暂时忘却那如影随形的饥饿感。然而,当他推开饭堂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时,迎接他的却是一片寂静和冷清——饭堂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今日维修,暂停开放。”
钟奎华的心猛地一沉,失望如同冷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脚步沉重地回到了那间尘灰稍积的课室。课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束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排列整齐的桌椅上,显得格外冷清。钟奎华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双手抱头,闭上眼睛,试图用短暂的休息来平复内心的烦躁和饥饿。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打破了课室的寂静。钟奎华睁开眼,只见潘夏英同学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他是班上的体育委员,有运动天赋,性格开朗,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给人带来温暖。
“钟奎华,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还没吃早餐吧?”潘夏英关切地问道。
钟奎华便和他到街边摊档吃河粉。在广州街边摊档成为了广州城市风貌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河粉,作为地道的广州美食,更是这些摊档上的明星菜品。河粉摊档往往占据了一席之地,它们或是由简陋的木桌木椅组成,或是由手推车改造而成,但都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河粉,以其细腻滑爽、口感独特的米制品著称,通常搭配着丰富的配料和调料出售。顾客们可以选择加入牛肉、猪肉、虾仁、蔬菜等食材,再淋上特制的酱油、花生油、蒜蓉辣椒酱等,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致诱惑。摊主们手法娴熟,快速地将沙河粉与配料在铁锅中翻炒,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使得每一份沙河粉都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
吃河粉不仅是满足口腹之欲,更是一种社交活动。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摊档前,品尝着美食,聊着家常,享受着夜晚的悠闲时光。对于许多广州人来说,街边摊档的河粉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一种情怀,承载着对这座城市深深的记忆和情感。
1984年7月4日,星期三,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钟奎华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宿舍里其他人的呼吸声还均匀而深沉,他尽量不弄出声响,穿上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悄悄地走出了宿舍楼。
夏日的清晨,空气中带着一丝凉爽,却也夹杂着微微的潮湿。钟奎华步行至西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和他一样归心似箭的人。售票窗口前排起了不算长的队伍,钟奎华心中暗自庆幸来得早。他耐心地等待着,不时抬头望向天空,那轮淡淡的月牙还挂在天边,仿佛也在为他的归途祝福。
终于轮到钟奎华了,他递进早已准备好的零钱,买到了回家的车票。车票轻轻捏在手中,他仿佛能感受到家的温暖正从那张薄薄的纸片中透出来。
回到学院,钟奎华直奔图书馆。图书馆的大门刚刚开启,管理员老师正打着哈欠,见到钟奎华这么早来借书,不由得有些惊讶。钟奎华微笑着说明来意,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莱尼和他们》的小说,这是一本他早就想读却一直没有时间细品的作品。他想象着,在回家的火车上,在温暖的家中,他可以静静地沉浸在这个故事中。
午后,钟奎华简单吃了午饭,便回到了宿舍。他开始收拾行李,衣物、书籍、洗漱用品,一一被整齐地打包进那个陪伴了他多年的旧帆布包中。每放一件物品进去,他的心中就多一份对家的思念。
终于,傍晚六点多,钟奎华背着沉甸甸的行李,踏上了前往广州西门口的班车。班车缓缓驶出车站,穿过繁华的街道,最终驶上了通往增城县的公路。车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田野上,一片金黄。钟奎华的心情也如这景色一般,明媚而温暖。
当班车停靠在增城县科技公司门市部门口时,钟奎华的心跳不禁加速起来。他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等候的父母和弟妹。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钟奎华快步走过去,和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那一刻,所有的疲惫和思念都化作了泪水,滑落在脸颊上,却也是甜蜜的。
“钟奎华,你回来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满是喜悦。
“嗯,妈,我回来了。”钟奎华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他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爱和思念都传递给她。
弟妹围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讲述着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钟奎华微笑着听着,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满足。
1984年夏日午后的小聚
1984年的7月5日,星期四,阳光炽热地洒在增城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午饭后,微风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凉意,胡衍彬同学兴奋地引领着几位同班同学,踏上了前往增城县科技公司附近的一次特别拜访。
崔文亮、陈晓帆、谢振燊,三位少年脸上洋溢着对未知的好奇与期待。他们跟随着胡衍彬,穿过狭窄却热闹非凡的小巷,偶尔还能见到街边的小贩叫卖着各式各样的零食和玩具,引得他们一阵侧目。
不久,一行人来到了钟奎华同学的家。钟奎华的家坐落在一片绿树环绕的院落中,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果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几棵挂满了红彤彤荔枝的荔枝树。荔枝的香气随风飘散,让人垂涎欲滴。
钟奎华热情地迎接了他们,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他领着同学们来到树下,亲自摘下一颗颗饱满的荔枝,递给他们品尝。荔枝的甜美在舌尖绽放,仿佛将整个夏天的甜蜜都凝聚在这一刻。大家边吃边聊,笑声和谈话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温馨和欢乐。
午后时光在荔枝的香甜中悄然流逝。随后,钟奎华提议大家去湘江路的汤贵畴家看电视。在那个年代,电视还是一种稀有的娱乐方式,能够聚在一起看电视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一行人步行来到湘江路的汤贵畴家。汤贵畴的家是一座简朴但整洁的砖瓦房,院子里晾晒着几件衣物,在阳光下轻轻摇曳。他们一进门,就被客厅里那台黑白电视机吸引住了。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当时的热门节目,大家围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着,偶尔还会因为某个有趣的情节而发出阵阵笑声。
他们谈论着彼此的梦想和未来的打算,分享着生活中的点滴趣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悠长,让人沉醉其中,不愿离去。
随着夕阳西下,天边渐渐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金黄。大家依依不舍地告别,回至中山路中北二巷19号胡衍彬家过夜。
1984年7月6日,星期五的上午,天空湛蓝如洗,微风不燥,正是出游的好时节。崔文亮、陈晓帆、谢振燊三位同学,带着对增城县的好奇与向往,踏上了前往这个充满田园风光的小城的旅程。
他们一到增城,便受到了两位热情洋溢的本地同学——胡衍彬和汤贵畴的热烈欢迎。胡衍彬和汤贵畴是地道的增城人,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在他们的引领下,一行人穿过狭窄而热闹的街巷,最终来到了夏街村。这里,绿树成荫,小桥流水,仿佛一幅动人的水墨画卷。
黎严清同学的家就坐落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那是一栋典型的岭南民居,青砖黛瓦,古朴而典雅。他们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和黎严清聊着天的周慧同学。周慧穿着一袭淡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笑容温婉,仿佛是这炎炎夏日里的一缕清风。原来,周慧昨晚就在黎严清家过夜,两个女孩在夜晚的悄悄话里,一定藏着许多青春的秘密。
午后,黎严清家的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荔枝树,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荔枝,像是挂满了夏日的甜蜜。黎严清提议:“不如我们去尝尝今年的禾滋吧!”于是,大家围坐在荔枝树下,黎严清熟练地爬上树,摘下几颗最饱满的荔枝,分给每一个人。
荔枝的香甜在舌尖绽放,汁水四溢,那一刻,所有的疲惫和烦恼都烟消云散。他们边吃边聊,笑声和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夏日的空气中。这份简单的快乐,成为了他们心中永恒的记忆。
佼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中山路中北二巷19号的胡衍彬同学家。这是一栋二层半的小楼,外墙斑驳,却透出一种岁月的温馨。大家陆续来到这里,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了晚上的聚会。
1984年7月7日,星期六,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雾气,温柔地洒在了惠州市博罗县的边缘小镇上。黎严清、周慧、崔文亮、陈晓帆、谢振燊、汤贵畴和胡衍彬一行七人,满怀期待地站在镇上的老槐树下,他们的背包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里面装满了对这次罗浮山之旅的憧憬与好奇。
钟奎华因为家中突然有事,不得不遗憾地缺席了这次聚会,他在前一天晚上给每个人打了电话,言语中满是歉意和不舍。但生活总是充满了变数,他们理解地点头,心中默默为钟奎华祝福,同时也更加珍惜这次难得的相聚机会。
随着一阵清脆的汽笛声,一辆老旧的巴士缓缓驶来,车身上斑驳的油漆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他们兴奋地上了车,找到位置坐下,车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周慧坐在窗边,轻轻地拨弄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知旅程的期待;黎严清则在一旁翻阅着关于罗浮山的资料,不时抬头望向窗外,仿佛在提前勾勒着心中的山水画卷。
巴士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前行,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壮丽起来。远处,罗浮山如一位沉睡的巨人,静静地躺在云雾之中,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1984年的夏天,阳光似乎比往年更加炽热,7月8日,星期日,这一天对于黎严清、周慧、崔文亮、陈晓帆、谢振燊、汤贵畴和胡衍彬这群青春洋溢的同学来说,是难忘的一天。
清晨,微风还带着一丝凉爽,他们便满怀期待地踏上了前往增城县科技公司的路。钟奎华的家就坐落在那里,一座简朴而温馨的小院,周围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树木,仿佛能隔绝外界的喧嚣。钟奎华的母亲早已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便饭,简单的菜肴中蕴含着家的味道,让这群远离家乡求学的年轻人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暖。餐桌上,大家谈笑风生,回忆着校园里的点点滴滴,也憧憬着未来的无限可能。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已至中午12时。离别的时刻总是来得那么快,钟奎华、黎严清和汤贵畴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周慧、崔文亮、陈晓帆和谢振燊。增城客运站内,人潮涌动,他们四人背着行囊,踏上了归途的班车。车窗缓缓关闭,隔着玻璃,彼此挥手告别,那一刻,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淡淡的离愁。
下午,阳光依旧明媚,黎严清、钟奎华和汤贵畴三人来到了胡衍彬的家。这是一座位于小镇边缘的老宅,院子里种满了各式花草,显得格外雅致。屋内,他们围坐在一张旧木桌旁,桌上摆着一壶刚泡好的茉莉花茶,茶香袅袅,伴随着轻柔的蝉鸣,三人或谈论着各自的理想,或分享着近期的趣事,时间在不经意间悄悄滑过。
夜幕降临,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悄然隐去。胡衍彬提议去黎严清家吃荔枝,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1984年7月9日 星期一
午后的阳光,如同被时间细细研磨的金色粉末,斜斜地洒在广州教育学院的林荫道上,为这条通往知识殿堂的小径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的光辉。微风轻轻拂过,穿梭在树叶间,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凉爽,仿佛是大自然对这群求知若渴的年轻人最温柔的抚慰。王国军,八三英语系的一位平凡却心怀壮志的同学,手里紧紧握着几本厚重的书籍,步伐轻快而坚定,朝着好友钟奎华家的方向稳步前行。他的脸上挂着温和而真挚的笑容,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眸中,不仅闪烁着对知识的无尽渴望,更流露出对友情的深深珍视与呵护。
“叮咚——”钟奎华家的门铃在这宁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脆。钟奎华正坐在窗边,沉浸在《红楼梦》那细腻温婉的文字世界中,仿佛与书中的人物共悲共喜。听到门铃声,他缓缓抬头,望向那扇即将开启的门,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交加的神色。打开门,看到是王国军,钟奎华的笑容更加灿烂,他热情地迎了上去:“军子,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那几本书看完了吗?”言语间,充满了对好友到来的喜悦与对书籍交流的期待。
王国军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轻轻递给了钟奎华:“嗯,都看完了,你的书真是太好了,让我受益匪浅。特别是那本《英国文学史》,不仅拓宽了我的视野,更让我对英国文学有了更加深入和全面的理解。”两人边说边走进客厅,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聊起了最近的学习心得与生活琐事。钟奎华细心地为王国军泡了一杯香气四溢的茶,茶香袅袅升起,与两人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只留下纯粹的友情与知识的芬芳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与此同时,在增城县镇龙公社的另一端,何悦成同学正骑着一辆略显老旧却擦得锃亮的自行车,穿过乡间蜿蜒的小路,朝着增城县科技公司的方向疾驰。他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搭配一条简单的长裤,朴素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诚恳与坚韧。他的手里提着一个装满学习资料的布袋,那里面承载着他对于科技知识的渴望与追求。此行,他是专程来拜访钟奎华的,希望能从好友那里得到一些关于科技方面的宝贵建议与启发。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增城县镇龙公社的青石板路上,为这个小村庄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又宁静的面纱。午休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蝉鸣声此起彼伏,如同大自然的交响乐,为这悠长的夏日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何悦成轻轻推开家门,一股凉爽的穿堂风拂过他的脸颊,带走了几分午后的困倦与疲惫。他整理了一下衣角,怀揣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向往,踏上了前往增城县科技公司的征途。他的目的地不仅仅是那里,更重要的是要与志同道合的好友钟奎华相聚,共同探索这个时代的奥秘与无限可能。
穿过几条熟悉的巷弄,何悦成来到了镇口,搭上了前往县城的班车。车窗外,稻田泛着金黄,宛如一幅丰收的画卷;偶尔有几只白鹭掠过,它们或低飞或高翔,为这幅田园风光增添了几分生动与灵动。不久,班车缓缓停在了增城县科技公司的门前,何悦成满怀期待地跳下车,环顾四周,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渴望。
钟奎华早已在公司门口等候多时,见到何悦成,两人一见如故,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便心有灵犀。
钟奎华与何悦成并肩走在通往师范学校的水泥路上,师范学校坐落在小镇的一隅,古朴的教学楼被岁月温柔地抚摸过,透露出一种沉静而庄严的气质。穿过教学楼,他们来到了一处小院,那里正是何悦成叔叔何七为的家。
小院被绿树环绕,仿佛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秘境。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交织成一首悠扬的乐章。花香随风飘散,那是来自墙角几株不知名小花的贡献,清新而淡雅,让人心旷神怡。
何悦成的叔叔何七为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见到他们来访,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他领着两人走进书房,那里简直就是知识的海洋。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类书籍,从经典文学到现代小说,从深奥的科学理论到通俗易懂的科普读物,每一本书都像是等待被探索的宝藏。
夕阳晚照,何悦成和钟奎华站在何七为叔叔家门前,两人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仿佛连带着对这份温暖亲情的不舍。何七为叔叔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走吧,去黎永发家,听说他那新电视机可有意思了。”钟奎华拍了拍何悦成的肩膀,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两人相视一笑,踏上了前往县城的小路。
街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路旁的绿化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语,讲述着古老而遥远的故事。
当他们抵达黎永发家时,一扇半掩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伴随着电视里传来的模糊人声。推开门,一股夹杂着饭菜香和电视屏幕特有静电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黎永发正坐在一张旧木桌旁,眼睛紧紧盯着那台崭新的黑白电视机,屏幕上的画面虽然因信号不好而略显模糊,但剧中人物的喜怒哀乐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你们来了!快来看看,这剧可精彩了!”黎永发兴奋地招呼着,脸上洋溢着得意与自豪。三人围坐在电视机前,小小的屏幕成了他们共同的焦点。剧情时而紧张刺激,让他们屏息凝神;
1984年的夏天,阳光炽热而明媚,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即将变革的气息。7月11日,星期三,这一天对于十六岁的钟奎华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进县城那间略显老旧却温馨的小屋时,钟奎华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他的母亲站在一旁,眼神中既有不舍也有期待。今天,他们将乘坐早班的班车,前往增城县派潭人民大街34号,那里住着钟奎华的大姨妈,一个总是笑眯眯、待人热情的妇人。
班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缓缓前行,窗外的风景如电影般一幕幕掠过。钟奎华靠在车窗边,心中既有对未知生活的憧憬,也有对即将展开的辅导表弟学业的紧张。他知道,这次的任务不轻,表弟汤国汉即将面临高考,而英语正是他的薄弱环节。
几个小时后,班车终于抵达了派潭镇。人民大街34号,一栋三层的小楼映入眼帘,门前已经站着一位身着朴素、笑容可掬的妇人,那便是钟奎华的大姨妈。她一见母子俩下车,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嘘寒问暖,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
姨丈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是个身材魁梧、面容和蔼的中年男子。见到钟奎华,他拍了拍钟奎华的肩膀,笑道:“钟奎华,听说你学习很好,这次可得好好帮帮你表弟啊!”钟奎华点了点头,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不负所望。
接下来的日子里,钟奎华的生活变得充实而忙碌。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表弟的房间时,他便开始了新一天的辅导。英语是重点,钟奎华从基础语法讲起,再到阅读理解、完形填空,一步步引导表弟掌握学习的方法。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些英文小故事和歌曲,让学习变得生动有趣。
姨丈介绍说,他家所在的派潭人民街,坐落于历史悠久的派潭公社,地名蕴含了丰富的自然与人文故事。因公社旁河流中有一深潭,古时居民常乘竹排(亦称竹木筏)渡河,故初名“排潭”,后逐渐演变为谐音“派潭”,流传至今。这条老街的历史可追溯到宋兴国年间,是增城县内保存最为完好、规模最大的古旧市集街道。
明末清初,派潭人民街迎来了它的鼎盛时期,作为周边地区的商贸中心,其繁华景象蔚为壮观。街道全长约300米,宽约5米,两旁矗立着错落有致的二至三层骑楼,形成了独特的商业风景线。这里不仅有戏院、教堂等文化建筑,还有茶楼、当铺、烟厂等商业设施,共同编织出一幅生动的市井生活画卷。街道布局呈弧形,路面铺设着整齐划一的麻石与河卵石,彰显出一种古朴而庄重的美感。
尽管历经战乱洗礼,部分古建筑不幸损毁,但现存的老宅依然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这些建筑屋顶装饰有牌坊式的天台,楼身上雕刻着西洋风格的浮雕,骑楼柱子也颇为精致,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艺术与美的融合,让人不禁遥想当年这里的繁华盛景。
1984年8月1日派潭公社夏日盛景纪实
夏日炎炎似火烧,
一年盛暑此中骄。
白日晴空阳烈照,
火龙舞动映人潮。
酷热如毒侵肌骨,
无风无云亦无雨,
自然法则难相扰。
我行我素心自定,
寻觅清凉意未消。
小河潺潺诉流年,
人间沧桑映水边。
世事纷纭皆过客,
生灵情感寄无边。
饮水沐浴度时日,
感恩自然赐甘甜。
水声哗哗入心扉,
夏夜难眠梦难追。
屋舍如炉热难耐,
避暑胜地何处寻?
精神萎靡欲何之?
乘凉之处我自知。
1984年8月4日,阳光炽热,仿佛连空气都在燃烧。在腊圃公社二龙山的青翠怀抱中,曾金文同学结束了忙碌的农活,带着一身的疲惫与泥土的气息,踏上了前往派潭公社的路途。这一天,是赶集的日子,也是他与外界短暂连接的宝贵时刻。
走在尘土飞扬的小路上,曾金文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他渴望在这小小的集镇上,找到一丝与外面世界相连的线索。刚踏入派潭公社的集市,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钟奎华,正站在姨丈家的门前,阳光洒在他的肩头,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钟奎华!”曾金文兴奋地喊道,两人相见恨晚,紧紧握手。钟奎华拉着曾金文,两人一同来到了国旋表哥的房间。房间里,一台老旧的电风扇呼呼作响,带来了一丝难得的凉意,驱散了夏日的酷热。
“金文,你可算来了。”国旋表哥笑着招呼道,为两人沏上了两杯热腾腾的茶。茶香袅袅,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了关于暑期生活的闲聊。
曾金文诉说着自己回家后的种种经历,从早到晚在田间地头忙碌,顶着娇阳的炙烤,皮肤被晒得乌黑发亮。没有了报纸的墨香,没有了电视的喧嚣,他仿佛被世界遗忘在了这个偏远的角落。起初,他感到无比的忐忑与烦恼,仿佛自己与外面的世界之间竖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而他那群大专的同学,也没有一个来看望他,这让他更加感到孤独。但好在,还有一台简陋的收音机陪伴着他,那是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会听收音机里的体育新闻。”曾金文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在说一件无比珍贵的事情。钟奎华闻言,立刻来了兴趣,两人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最近的体育赛事来。
“那你觉得,咱们中国体育代表团在洛杉矶的第二十三届奥运会上,要拿到什么成绩才算是满意呢?”钟奎华问道,眼中充满了期待。
曾金文想了想,坚定地说:“只要中国女排能拿到冠军,我就心满意足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骄傲,仿佛那冠军的奖杯已经触手可及。
原来,曾金文今天特意来赶集,就是为了能看一场中国女排与美国女排的比赛。他渴望亲眼见证中国女排的荣耀时刻,那份对胜利的渴望与期待,如同夏日的阳光一般炽热而明亮。
下午四时三刻,阳光斜洒在派潭中学的青石板路上,钟奎华与金文并肩而行,脚步轻快地朝着李繁昌老师的住处进发。校园内,蝉鸣与孩子们的欢笑声交织成夏日的序曲。刚到校门口,他们意外地遇见了正准备外出的李老师,一身朴素衣裳,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夏日里的一缕清风。
“李老师,您好!我们正打算去找您呢。”钟奎华热情地打招呼。
李老师微笑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他们,“正好,我要去镇上买些东西,家里就交给你们了。孩子们应该在家,你们直接进去就好。”
两人接过钥匙,道谢后,沿着两旁种满梧桐树的小径,来到了李老师位于新建宿舍大楼的居所。这栋楼紧邻学校的水井,背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蔗田,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和甘蔗的清香。
他们来到李老师位于一楼的住处,用钥匙轻轻旋开门锁,门应声而开,只见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瞪着好奇的大眼睛,像审视外来客一般迅速扫视了他们一眼,随即默契地相视一笑,悄悄溜出了家门,留下钟奎华和金文面面相觑。
“我们是来找李老师的,请问他在吗?”钟奎华试探性地问道。
大儿子李云龙,一个戴着眼镜、文静的小男孩,从书架旁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戒备转为友好,“哦,你们是来找我爸的吧?他不在家,但你们可以先坐。我是李云龙。”说完,他又低头沉浸在了手中的《儿童少年》杂志中。
钟奎华按下电风扇的开关,一阵凉爽的风瞬间驱散了周身的暑气,他环顾四周,不禁感叹李老师生活的简朴。墙上挂满了李老师亲手书写的正楷条幅,每一幅都透露出他对书法的热爱与坚持,办公桌上还摆放着未干的墨迹,那是李老师刚刚挥毫而就的作品。钟奎华心中暗自惭愧,回想起自己半途而废的练字经历,更觉李老师的不易与可贵。
钟奎华静静地坐在那张略显陈旧的木桌旁,桌上铺展着一幅刚被展开的书法作品,墨香淡淡,似乎还夹杂着乡间特有的清新气息。他凝视着那些行云流水般的字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这书法,每一笔一划都透露着创作者对乡土的深情厚谊,字里行间仿佛能听见稻田里的蛙鸣,看见夕阳下袅袅升起的炊烟。尤为引人入胜的是,那描述醉后梦境的部分,文字如梦似幻,既有酒后的酣畅淋漓,又不失对故乡细腻入微的勾勒,情感真挚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意思自然流畅,无需过多解读,便能心领神会。
正当钟奎华沉浸在书法所带来的宁静与遐想中时,屋内响起了几声爽朗的乡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三个本地男子推门而入,他们毫不见外,熟练地操作着暖水瓶与茶壶,一股暖流伴随着茶香迅速弥漫开来。他们围坐一起,谈笑风生,话题从田间地头到邻里琐事,无不透着浓浓的乡情与生活的乐趣,让这小小的空间充满了温馨与活力。
不久,李老师提着两只水鸭归来,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更令人惊喜的是,随他一同出现的还有多年未见的利老师。两人一见如故,紧紧握手,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握进这温暖的一瞬。他们互诉衷肠,谈及各自的近况,言语间流露出对过往岁月的怀念与对当下生活的珍惜。
在一旁的曾金文,随手拿起桌上的旧报纸,漫无目的地翻阅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聊。钟奎华也被这份氛围所感染,不自觉地加入了阅读的行列。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女孩的身影悄然进入,她的面容熟悉而又陌生,钟奎华一时愣住,记忆在脑海中迅速搜索,却始终无法准确匹配她的名字。
女孩微笑着解释,她是专程来拜访李老师的,也是曾金文的同班同学,更是钟奎华父亲曾经的学生。记忆如潮水般涌回,钟奎华记起了那个81年8月,女孩满怀希望地来到派潭中学填写中专志愿书,曾在他家短暂停留的温馨场景。如今,她已从广州医学院附属护士学校毕业,正等待着工作的分配,甚至有机会留校任教,人生的轨迹已悄然铺展,而那份对故乡的依恋,却始终如一。
作者简介:钟奎华,笔名文柯、土圭垚,中学高级教师。广州市增城区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增城区民间文艺家协会秘书长。坚持写作四十多年,作品收录在各种报刊杂志和网络微刊上,包括《广东作家》、《广州文学》、《梅州文学网》、《增城日报》、《荔乡情》、《海珠文学》、《灃水之水》、《南粤作家》、《神州文艺》、《作家作品》、《丹荔》和《杨梅文艺》等。作品在多个征文中获得过奖项。《增城民间文艺》第四辑主编,《胡庭兰故事集》的副主编。长篇小说《伯公艮传》的著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