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名片
徐 冰,笔名冰狼,江苏扬州人。中诗在线诗远文学社副社长,国学文化推宣人,企业文化策宣人,自由撰稿人,家庭教育公益人。扬州市某区服装协会副会长,扬州大学兼职教授。国家职业经理人,高级经济师,品牌管理师。
文蛤里的童年
文/徐 冰(江苏)
前不久的一个下午,几个朋友相约去镇江南山游玩,晚上,顺便在那里品尝了南山家宴。
席间,一对双胞胎小朋友对小炒海鲜很感兴趣。小宝活泼些,边吃边说,我不怕辣,我最喜欢吃蛏子。其实,孩子不知道,那是文蛤。要一个八岁的内陆地区稚童清晰地分辨出蛏子、花甲、文蛤、花蛤,的确有点为难的。别说孩子,就连我们这些成年人,除了生长在海边靠海吃饭或经常吃海鲜的人,一般人是很难分辨的。
俩孩子吃了几个文蛤,便欢快地把文蛤的壳子拿到洗手间去清洗了嬉闹着把玩。这天真无邪的一幕,触碰到了我那颗未泯的童心。
因为都是熟人,也没顾忌那些餐桌礼节,我转动转盘到面前,挑了两个相对大一些的,把里面的文蛤肉吃了,然后就跟那对双胞胎兄弟一样,把两对文蛤壳拿去清洗,悄悄带回了家。
晚上回来,用开水把文蛤壳烫了,泡在碗里。
第二天早晨醒来,把文蛤壳清洗干净,找来钻头打孔,穿上棉线、用水彩笔画了几笔,于是,童年的玩具便在年近花甲的岁月里再一次出现。五彩斑斓的文蛤转动了起来,把我带回了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童年。与其说是在给大宝小宝做玩具,倒不如说是我在找再也回不去的快乐童年时光。
“文革”期间,我出生在一个小镇,那个年代,物资相对比较匮乏,家里有个二三十本连环画的话,会让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惊掉下巴的。至于其他玩具,几乎99%都是自制的。那时候,老师没有给我们布置手工课,我们做手工都是自觉自愿,而且特别认真、特别执着,因为我们要玩。
记得小时候,夏天下河游泳,我们那时候叫下河洗澡,戏水游乐、摸鱼摸虾摸河蚌摸螺蛳,胆大的小少年有时还会抓到鳝鱼或甲鱼。有时候,为了做玩具枪,我们会到稍远一点的河里去扒粘性相对很高的河泥,上岸来用手搓捏成手枪的样子,放到太阳下暴晒,一般一两天的功夫,我们的“原创”泥手枪就这样大功告成。别看是黏土制作的,就这,也会足够我们在小伙伴中“耀武扬威”好一阵子的。
小时候,我们的“枪”品种不少,基本都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原创产品,要是放到现在,搞不好还会获得个什么“小发明”、“小创造”奖项哩。除了刚才说的泥手枪,还有木头刻的、铅丝弯曲出来的,再稍微“高科技”一点的就是用自行车链条做的“链条枪”了,不仅好玩,装上炮仗籽或火柴棍,还能让你听到“枪响”。
那时候,除了用废纸折叠的纸飞机,我们还用蜡烛油做过小飞机。先找一块泥土比较细腻的小楼砖,就是年代比较陈旧的那种小砖头。因为机器生产出来的“大洋砖”毛孔太粗,不适合作为“模具”选料。首先把砖头磨平,然后用从农具厂后面的垃圾池(那时候我们都管垃圾池叫灰堆)里翻出人家废弃的锯条头。碰到农具厂好心的师傅,会很善意的帮我们把废锯条头磨成土刻刀。运气不好的话,只能找块水泥地或水泥坡面慢慢将废锯条磨成土刻刀。
现如今,整个城市都是钢筋水泥,几乎把我们整个人和生命都禁锢起来。要知道,我们小时候,能见到星星点点的水泥地、水泥坡道或水泥桥的乡镇,那已经是几乎很接近当时的“现代化”了。这样的文明程度,当时是令一些比较偏远落后乡村的人们高山仰止、刮目相看的。现在说这话,也许你会觉得我未免有些夸张了。不过,那个年代,真的是这样。不信,你可以问问身边我这样的同龄人。
有了磨平的小楼砖,有了刻刀,便进入“飞机”磨具的制作过程。先在砖头上简单画出一个小飞机的模样,然后就一刀一刀的在砖头上刻。你还别说,现在回忆起来,我觉得我小时候还是比较有毅力的。那时候,我比较瘦小,手无缚鸡之力。就那种出门二级风能吹倒的样子,竟然也能刻制出“飞机模型”,你们说,小时候的我是不是很了不起?
磨具刻制完毕,进入飞机的制作阶段。找来白蜡烛、红蜡烛,用火柴点上,让蜡烛油一滴一滴地滴到模具里。等蜡烛稍微有点凝固,迅速将砖头放到盛着冷水的脸盆里冷却,等到估计蜡烛油确实凝固了,把模具拿出来,用小刀轻轻地把“腊飞机”取出,大功告成。做第一个飞机时难度大一些,毕竟模具还没有润滑,越到最后,腊飞机越好取了,模具里毕竟逐渐也渗透了一些蜡烛油。
当然,也有不成功的时候,遇到取出断裂的“腊飞机”,我们会不厌其烦的重新点亮蜡烛,把报废的“腊飞机”在蜡烛的火焰中慢慢融化,让蜡油重新滴进模具。尽管返工时蜡烛的火焰有点烫手,但是,我们能忍受、能坚持。用现在的话说,这就叫“痛并快乐着”。
做上七八个腊飞机,有白色的、有红色的,便将这些飞机放入盛着水的脸盆,飞机在水面上随着盆水的微澜轻轻荡漾,仿佛雄鹰一般在蓝天上展翅翱翔。
临近中午或傍晚,我们总会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腊飞机悄悄藏起来,因为我妈一下班,要是看到这些腊飞机,那我们肯定是“大祸临头”。轻则要挨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重则会罚跪或挨打。说实话,那时候还是非常恨妈妈的,尽管我们当时不会用“蛮不讲理”、“不可理喻”、“不近情理”、“不通人情”等词语,但心里大体就是这个意思。等到后来长大了,才慢慢理解了当时妈妈的心情。一则,大人不在家,小孩子私下玩火,万一出事,后果不堪设想。即便是现在,大人也不会纵容孩子这样干的。毕竟水火无情,安全无小事。二则,那时候物资匮乏,我们做了腊飞机快乐了,把家里的蜡烛玩没了,不仅浪费了家里来之不易的钱,而且,那个年代,蜡烛非常金贵,停电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你有钱就能随意买到蜡烛的。
其实,我们小时候,玩的东西还是相当多的。有的不仅流传到现在,而且还成了体育竞技项目,比如:踢毽子、跳绳、拔河。有些成了永远的记忆,除了刚才说的各种自制玩具手枪和自制玩具飞机,还有诸如集火花、集糖纸、集香烟壳、叠掼炮、推箍。当然,有些是可以传到现在的,因为时过境迁,社会发展进步太快,现在的孩子们根本不屑去玩这些游戏或玩具了,比如:挤墙、斗鸡、隔房子、弹玻璃球等等。那时的冬天,两个男孩子为了取暖,穿着老棉袄,一下课就用膀子和肩头对撞是常有的事情,嘴里还在呐喊:炒盐豆、炒豇豆、炒到你家屋山头。有时候是一排男生挨着朝阳的墙面互相挤兑,一来是游戏,二来是取暖。边挤嘴里也是边嚷嚷:挤挤夹夹好暖和,长(格)大(嘞)养小伙(备注:小伙,我们老家方言,就是儿子的意思)。我们小时候冬天取暖的这些方式,现在看来还是非常有远见的,低碳,绿色;节能,环保;健康,安全;强身健体,团结友爱。有百利而无一害。
记得小时候,因为玩具,还在小镇上闹出一个不小的“风波”。
那一年,我爸爸的一位好友从外地回来,给我买了一把橡皮水枪。吸满水,手一捏,水会喷出好远好远。那时候,能拥有这把水枪,绝对不亚于现在男孩子拥有一个变形金刚、女孩拥有一个芭比娃娃的。
“风波”也就因为这把水枪。
一天,我把这把水枪拿到街上去玩,综合商店一个平时比较泼辣的中年妇女从店里跳了出来,说我偷了他家儿子手枪,把我吓坏了。我只好赶忙跑到我妈所在的镇服装厂。我妈可不是个“吃素”的,立马拉着我三步并着两步跑到那个综合商店理论,双方破口大骂,我妈说出我家这把水枪的来龙去脉,说得有名有姓、实实在在。水枪夺回来了,原来是一场误会,她儿子有一把跟我一模一样的水枪,那孩子后来说是他不知什么时候玩丢了,绝对跟我没有任何交集。
水枪风波过去几十年了,每每想到,总还是记忆犹新。也就在当时,我幼小的心灵便夯实了据理力争和“无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的倔强韧性。
再说就说到文蛤壳了。
小时候,文蛤壳、花蛤壳之类的贝壳既常见又不常见。常见,是因为那时候街面轻货摊上或供销社、综合商店的柜台里倒是常见一种护肤品叫“歪歪油”或“歪儿油”。时至今日,我也无法考证究竟是应该叫“轻货摊”还是叫“清货摊”了。我们老家方言称河蚌为“歪儿”或“河歪儿”,所以用文蛤或花蛤壳子装的护肤品就叫“歪歪油”或“歪儿油”。说不常见,是水产商店(当时叫鱼行)是非常难得进货能进到文蛤、花蛤之类的海鲜的。难得吃一回,我们都会把文蛤、花蛤的壳子小心翼翼地搜集起来,大有如获至宝之感。这玩意儿可以让我们做成“乐器”或其他玩具的。
把文蛤或花蛤壳儿洗干净,根部凸出的尖尖儿那里反复在水泥上磨,磨出两个小孔,小孔大小合适的话,把一对壳子原样合起来,对着其中的一个孔轻轻吹气,便会发出美妙动听的声音,音乐感很强。磨孔好、用气到位的“高手”吹出来的声音悦耳动听、宛转悠扬。那个美劲儿是没法提的。这方面,我不是高手,但是好歹也还是能够吹出声音的。
另一种玩具就是两个小孔磨成后,在其中一个蛤片的里面涂上各种各样的颜色,那时候找这些不同的颜色还是多少要动点脑筋的,不像今天随处买到一套全色的水彩笔可以任意涂抹。彩色线条涂好后,将两个蛤片用棉线穿起来,让蛤片涂了彩色的内壁朝上,像拧麻绳一样将两根棉线拧成麻花状,拧得越紧越好。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两只手一手捏住一根棉线的线头,向两边轻轻打开拧成麻花的线,两个蛤片便跟着旋转起来。随着五彩斑斓的蛤片的转动,我们便开心地笑了。笑靥上,满满的写着我们的成功、自豪、骄傲和喜悦。
我把亲手做好的蛤片玩具送给大宝小宝,俩孩子发出稚嫩的笑声。笑声里,我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