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家的记忆第118节
补习班
文峰
1977年秋末,村西北岭的地瓜地里,我正弯腰忙着收获,初中班主任表哥忽然匆匆赶来。他带来一个震动人心的消息:高考恢复了。随后他找到生产大队长洪林叔,反复沟通,总算争得同意,让我得以报名参考。
那年12月10日,我在梁邱公社顺利走进考场,报的是文科——我理科底子太差。考前那晚,考场外的小广场寒风刺骨,我却给上百名考生串讲了中国史,心里揣着一股热乎劲。
高考成绩过了预选线,我填报了山东大学历史系。可最终因政审卡壳,没能走进大学校门。
1978年高考改在夏季,县师范4月中旬办起首期复习班,分两个理科班、一个文科班。已调去师范任教的高中语文赵老师,特意骑车一百里赶到我家,说给我争取到一个文科班名额,还去生产队做了不少工作,生产队长才勉强点了头。
报到后,我却打定主意弃文从理——一心想考农学院,将来研究老家蔓延的姜瘟。赵老师得知后气得发抖:“考文科你能进北大,学理科怕是连专科都悬!你要是选理科,以后别登我家门;接着学文,每天去我家吃饭,师母还是你小学数学老师呢。”可我铁了心选理科,终究是惹恼了恩师。
我们理科二班像个小社会,工、农、商、学、教师啥身份都有,年龄跨度从15岁的高一女生到三十七八岁的大叔。探沂公社红期村三南尹的大队书记,被村干部几次劝回村,硬是咬着牙留下,后来考上了兰州大学;有位俩孩子的父亲,被娘仨从教室往外拉,却死死扒着门框不肯走,最终考进了山东师范大学。还有位仅初中毕业的师兄,学得格外拼命,每晚啃几个红辣椒提神,满嘴燎起血泡也不停笔。我化学基础最差,有机化学只认得甲烷分子式,可高考化学考了92分——三个月的苦没白吃。
教室晚上10点熄灯,同学们都想抢路灯下的位置刷题,可一出教室门,常有人踉跄着摔倒——大伙肚里缺油水,大多得了夜盲症,我也不例外。
我们农村来的学生,口粮都是煎饼配辣菜咸菜,2角3分一斤,一周差不多要吃二三斤。条件好些的去食堂,每月交十块钱。我离家最远,家里带来的煎饼放久了,长毛长得老长,泡三遍水,汤还是绿的。
每月能歇一天半,城南的十几个同学结伴回家拿煎饼。没公交车,全靠步行。出发时打打闹闹挺热闹,可走到凌晨一点,往往就剩我一个——我家在两县一市交界处,路最远。到家吃顿母亲炒的菜、热的饭,包好新煎饼就得立刻往回赶,稍歇会儿,脚就像灌了铅抬不起来。一般要走50里山路,天才能放亮。夜里走山路,常听见风里夹杂着“鬼哭狼嚎”似的声响,却从没怕过——是生路还是死路,考场见分晓。
走到许家崖水库时,大概是上午十一点,想去老乡家讨口开水喝,走了好几家都没找着,他们压根没用过暖水瓶。一位老大娘要生火给我烧开水,我怕耽误路程,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灌进肚,水里还漂着些浮游生物。
下午两三点总算到校,一头栽在大通铺上,直到晚自习的号声响起,才浑身酸痛地爬起来。
1978年7月20日至22日在临沂师专数学系参加高考。整个过程比较顺利,自认为考中没有任何问题。
高考后,我一门心思想报山东农学院,班主任张老师却给我报了厦门大学,而分数比我低十多分的同桌却考上了山农,我却鬼使神差进了师范院校。我们班大部分人都考上了大学,也有几位读了高中中专个落榜的极少,因为都是全县选拔出来的。有个去青岛商校的同学,后来仕途顺风顺水,官至副省长,只是最终进了监狱“深造”,令人唏嘘。
大学毕业后,我在县城当了老师。巧的是,赵老师的两个孩子都成了我的学生,其中一位在我的指导下考上了重点大学。总算,没辜负恩师当年的知遇之恩。

卞文峰老师简介
卞文峰,教育名家、收藏大家、优秀作家、著名诗人,中国民主同盟盟员(1960—— )。
学术历程:
从事中学教育20年,33岁破格晋升中学高级教师。后任职于教育智库(中央教科所民办教育中心)、南洋教育集团、教育科学出版社系统,在教育科研、编辑、产业等领域深耕45载。
学术建树:
著有《教子方略》等18部著作,发文6866篇,积极推广与践行幸福教育和超常教育体系,被誉为“最接地气教育家” 。
文化担当:
华夏珍宝馆掌门,守护十七类六万八千件藏品,致力于文化传承。
社会兼任:
在教育战略、隔代教育、超常教育、幸福教育等多个领域担任重要学术职务。
文学修为:
日照市作协会员、《中华好诗词》编委及理事,词作入《词林正韵》。除教育与收藏主业外,散文与古诗词创作功底深厚,为中华好诗词编委评定的两位著名诗人之一。

编(作)者简介:艾兰,曾用名蓝雪花,本名王凤,山东临沂人,1979年生于山东德州禹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