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年八一节前夕，我在中部战区总医院普外病区的“内务”之悟

文/周中金/退役军人、湖北省武穴市住建局退休人员

诵/云中鹤

 

乙巳年中伏的武汉，暑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座城市裹得严实。但走进中部战区总医院普通外科病房，空调风裹挟着消毒水的清冽漫过来，却意外吹不散空气中流淌的温情。陪护穿病号服的友人这几天，日子像被拉长的棉线，一端系着病房的白墙与仪器的滴答，一端牵着寻常日子里的琐碎牵挂。作为陪护者，更作为一名退役军人，那些日子里最让我驻足的，不是仪器的滴答声，而是每日清晨那幕雷打不动的场景——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长廊，白大褂的衣角轻轻扫过地面，停在每扇病房门前时，总会先叩响三下。推门而入后，她们熟稔地伸手拉平被角，将枕头拍得蓬松，友人会试着自己挪到床边，他扶着床沿的手还有些虚浮，病号服的袖子空荡荡晃着，却仍要看着护士把被角掖得严丝合缝；行动不便的病友，便在那双手的轻柔里，任一夜的褶皱舒展成方整的模样。

 

“你看这叠得，比我在家叠被子规整多了。”友人笑着说，眼里的疲惫被这小小的“参与感”冲淡了几分。我知道，这病号服穿在身上，像层无形的枷锁，而配合整理床铺的举动，是他在悄悄挣开束缚，告诉自己“还能做点什么”。起初只当是寻常流程，直到某日瞥见护士为术后刚能坐起的大叔整理衣角，他忽然红了眼眶说“好久没这么利索过了”，才惊觉这看似简单的动作里，藏着比仪器更重的分量。

 

一、被角里的生命尊严

 

普外病区多是胃肠术后患者，卧床是常态。见过一位老太太，术前总爱念叨“躺得浑身发皱”，直到护士每日清晨帮她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将被褥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她竟开始对着床头柜的小镜子抿嘴笑。“姑娘，你这手比我闺女还巧。”老人的话里，藏着的是被呵护的体面。白天陪友人在走廊散步，病号服的蓝色身影在白大褂间穿梭，倒也成了独特的风景。他总爱盯着护士站那排整齐的治疗盘，“你看她们摆的，跟部队里的器械箱似的”——我们都当过兵，对这份规整有种天然的亲近。

 

病痛最易剥夺人的尊严，而这整理内务的动作，恰是在悄悄归还——让卧床者不必面对凌乱的窘迫，让术后者在配合整理的小动作里，重新找回对身体的掌控感。有次凌晨陪护，撞见年轻护士给化疗后呕吐的小伙子换床单。他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护士却边铺床边轻声说：“刚做完治疗都这样，咱把床铺拾掇干净，就像给身体打了场胜仗，多好。”那被单抚平的瞬间，小伙子紧绷的肩膀竟松了些。原来，这被角的折线里，藏着对生命最温柔的托举——告诉你，哪怕在病中，你依然值得被认真对待。有次护士长来换输液袋，顺手帮友人把病号服领口系好：“刚做完手术别着凉，这衣服虽宽松，也得穿得利落点。”那指尖的温度，比药水温热。

 

二、整洁里的医患默契

 

病区走廊的公告栏里贴着查房时间表，而护士整理内务的节奏，恰似这时间表的“前奏”。就像老家待客前，母亲总要擦净八仙桌的每道木纹，这里的整洁，是给医患沟通铺就的“无障碍通道”。

 

夜里守在床边，看友人睡着时眉头仍微蹙，病号服的袖口滑到小臂，露出贴着胶布的针眼。走廊里护士查房的脚步声很轻，却像定心丸，每过一次，心里的焦灼就淡一分。偶尔他醒了，会念叨“这衣服穿着不舒服”，我便帮他翻个身，扯平后背的褶皱：“等好了，咱立马换自己的衣服。”见过主治医生查房时，对着整洁的床铺会多问一句“昨晚睡得安稳？”；也见过患者握着医生的手，在叠得方正的被子旁，把“伤口有点胀”的细微感受说得更坦然。那些关于用药剂量的调整、关于拆线时间的商议，在窗明几净的病房里流转时，少了医患间的紧绷感，多了几分“我们一起面对”的笃定。

 

有回邻床大叔总抱怨“医生不爱听我说话”，直到护士帮他把病历本按日期排好，又把检查报告理得整整齐齐，下次查房时，医生指着条理清晰的记录说“你这恢复情况记的比护士还细”，大叔顿时笑开了。原来，这整洁从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医患间心照不宣的“合作暗号”——你为我准备清晰的状态，我为你投入更多的耐心。这几天，病号服成了友人的“战袍”，而护士整理床铺的动作，像每日的“战前动员”。看着他从只能躺着，到能扶着床沿站一会儿，再到慢慢走几步，才懂这病房里的琐碎，藏着多少无声的力量——病号服遮不住对健康的渴望，而那被捋平的被角，恰是托着这份渴望向上的手。

 

三、军味里的守护传承

 

穿病号服的日子里，总忍不住用军人的眼光打量这一切。护士叠被时追求的“棱角分明”，让我想起新兵连的内务条令；治疗车药品摆放的“横平竖直”，恰似武器装备的规范陈列。后来才知，病区不少护士是军属，护士长更是退役女兵，她们总说“整理床铺就像整理装备，利索了才能打胜仗”。

 

见过暴雨天，军医们穿着迷彩服蹚水来查房，走进整洁的病房时，目光与叠得方正的被子相遇，那瞬间仿佛完成了一场无声的交接——从训练场到病房，变的是战场，不变的是“时刻准备着”的严谨。就像战士守护阵地时，绝不会让掩体杂乱无章，这里的医护者对待床铺的认真，亦是对生命的“严阵以待”。

 

有位退役老兵病友总说：“看护士整理床铺，就像看战友擦枪，那股子较真劲儿，让人踏实。”这份踏实，是军队医院独有的特质——把对纪律的坚守，化作对患者的守护；把“令行禁止”的作风，变成“细致入微”的关怀。

 

离开病区那天，中伏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在整理好的床铺上投下方整的光斑。忽然懂了，这每日清晨的内务整理，哪里只是“整理”二字能概括的？它是对病中尊严的呵护，是医患信任的基石，更是军队医院里，军人初心与医者仁心的交融。

 

就像护士胸牌上的红十字，与墙上“为兵为民”的标语相映成辉，这被角的折线里，藏着的是比夏日更炽热的真诚——告诉你，在这里，每个生命都被当作需要守护的阵地，每段康复的旅程，都有一群人在用细节，为你铺就通往健康的路。这便是我在普外病区悟到的“内务之礼”：于细微处见担当，于寻常中显深情，如那穿堂而过的风，虽不张扬，却总能吹散病痛的阴霾，留下满室清宁。

主播：云中鹤，男，1956年生，大连市人。1977年应征入伍，在海军部队历任排长、连长、军务参谋。团职军官转业至地方后，先后从事过政法、纪检监察、宣传等项工作。热爱体育运动和文学艺术，是大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