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简历】
段伟,男,1974年5月出生,安徽涡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亳州市作协副主席,《亳州文艺》特约编审。散文诗作品在《散文诗》《青年文学》《散文诗世界》《星星》《诗潮》《诗歌月刊》《安徽文学》等报刊发表。入选《2008中国年度散文诗》《2014中国年度散文诗》《2015中国年度作品.散文诗》《2017中国年度作品.散文诗》《2011中国年度散文诗精选》《2024中国年度散文诗》《中国散文诗一百年大系》《中国散文诗人200家》。出版散文诗集《一年又一年》等三部。【创作谈】这十年一直用散文诗书写长江,用散文诗的语言行走长江,歌咏长江。两岸行走的思绪,触摸岁月的痕迹,穿越四季中的一年又一年的长江。江边,深夜那些苦难的灵魂,那些疼或痛的爱情,还有日常个琐碎和江水不断涌起的浪花。散文诗《长江万里》系列,陆陆续续的在各种刊物发表,不断的总结,不断的提升,行走长江两岸点点滴滴的感想,慢慢让他们转化成散文诗,更多的时候我还是让它们带有思想的人性,力求有些思想性。散文诗这种文体小巧轻灵,但是他所包含的思想性总也不亚于其他文体。散文诗的风貌决定了写作的任意性和随意性,这种无拘无束的文体,写起来得心应手,无论是记录思想的火花,生活的感悟,情感的倾诉,都会找到很好的表达。选择用散文诗表达《长江万里》是一种挑战。沉淀、学习和奔走,有着不一样的感受。写着写着就不再年轻,身体渐渐的有些不支,好在还有健康。这宛如散文诗,芳香沉醉,让人不知归途。
【篇目选】
《长江源三章 》发《诗潮》2015年12期 ;
《巴山夜雨》发《星星》2015年3 期 ;
《民间,民间》(三章)发《散文诗》2010年10 期 ;
《亳州历史人物三章》发《安徽文学》2012年3 期 ;
《冬夜行走的文字》发《青年文学》2010年8 期 ;
《三峡情缘》发《散文诗》2004年12 期 ;
阆中》(二章)发《散文诗世界》发2015年5 期 ;
《笔墨扬州》(二章)发《散文诗世界》2011年6期 ;
《我的洪荒年代》(三章 )《散文诗世界》发2010年10期
《中国神话》(三章 )发《散文诗世界》2008年5 期
《春天,在大雪的怀里孕育》(组章)发《星星》2024年3期
【代表作】
长江源(二章)
唐古拉
唐古拉,日日夜夜在梦中遇见你。
如人生,初见不如怀念。
真的啊!凌晨两点的时候下雪了,我的眼里再也没有了泪水,只有雪花飘啊飘。青藏高原的风,总是那样执着,锋利的割疼一个又一个日子。
我捂着耳朵,坐在风中,却只为再看一眼你的背影,唐古拉。连绵的唐古拉,挺拔的唐古拉,雄伟的唐古拉,神秘的唐古拉,你一个人站在高原的风中,你冷吗?你渴吗?
美丽的唐古拉,圣洁的唐古拉,我多想是你的爱人呐!
匍匐在青青的草原,跪拜你的脚下,我是个经常犯错的孩子,孤独的灵魂,总是让我在深夜里寒冷。
唐古拉,我看见白云缠绕在你的身边,白雪层层的包裹着你,你满眼慈祥的俯视着你的高原儿女。
唐古拉,我看见了我小小的卓玛,她是一颗美丽妩媚的高原红,她在风中奔跑,她在溪边欢笑,她痴痴地望着雄鹰飞过的蓝天,她坐在草地上发呆......
唐古拉,你可知道,是卓玛身上的藏刀,剜走了我的心。
唐古拉,你用你的柔情,融化了千年冰雪,你用母亲的乳汁,喂养了长江、澜沧江和怒江,你博大的胸怀是民族的精神,你巍峨的耸立是民族的脊梁。
格拉丹东
一滴水滋润了干裂的嘴唇,眼里含着的两颗泪水,落下来。我呜咽着,再也喊不出你的名字,格拉丹东,那么爱你!爱的无声,爱的无言。风送来,所有你的故事,在红烛下翻阅你的前生今世,多好啊!我们相遇了。这世间,流淌的水,多渴望凝结成晶莹的冰啊!那些坚硬的冰块,多么渴望快意的炸裂和融化。我是风中的冰块,在唐古拉山,在格拉丹东的身边,我就是一块拒绝融化的冰。舔舔那些被高原的风割裂的伤口,有盐一样咸咸的味道浮现舌尖。
从此,只相望,不相亲。
在青藏高原,我是一只迷途的小羊,被风掀到,又风中站立。我看见黄昏里的格拉丹东,睁着千万年都未睡醒的眼睛,突然留下了一滴泪,这暖暖的泪,这冰冷的泪,一滴滴汇聚成了泪河,挂在唐古拉的腰际。格拉丹东有了生命的迹象,有了水流动的原始的生命形态。我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羊群,我的家。长江开始有了一丝胎动,在格拉丹东的怀里这时,一阵风吹过青藏高原的黎明。
呼伦贝尔(外二章)
我又嗅到了春天的气息,睁开昏沉的睡眼,我还活着。草原的花,再一次拯救我枯萎的灵魂。还要走多远,呼伦贝尔,才能抵达你的甜言蜜语,有关草原的歌声一直流淌,小溪潺潺,向东流。
早春醒来的呼伦贝尔,睁着毛茸茸的眸子,草原开始返青,大地悄悄活泼起来,风依旧挟持花香流浪,牧马人疲倦的脚步踏碎每一个草原的黄昏。呼伦贝尔,我们手牵手,脚跟脚,走过山岗,趟过小溪,来来往往的奔波,永远走不出心灵的草原。
如果让格桑花移栽,谁能保证没有忧伤的眼泪,草原的夜晚谁在睁着永远睡不醒的眼睛。一群饥饿的狼守候着草原。呼伦贝尔,我们又一次的流离失所,让今生不再相见,让来世不再轮回。
呼伦贝尔,这是今年草原的第一场春雨,潮湿的夜晚,滋生万物的春,带来远方诱人的气息。蝴蝶翩翩离去的黄昏,一匹急驰的骏马奔跑在青葱的草原,呼伦贝尔,请让黑夜来的更早些,让夜色更浓些,让我们转身逃逸或者私奔。
毡房,草原上洁白的乳房,羊群,草原上流动的思绪,马背上的民族,四处为家。卓玛,草原上美丽的姑娘,被一首民歌抚摸。谁将为我高歌一曲,呼伦贝尔,今夜,我们相视无语,悲情从心底慢慢滋生。呼伦贝尔,让我们擦去脸上流淌的泪水,谁也不再为谁辽阔,谁也不再为谁悲伤。
可可西里
高原的高度,令人窒息,可可西里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最初抵达的是雪花和冷风,野驴撒欢的蹄印,可可西里醒来的早晨,青草的香味,唤醒了人们的眼睛,藏羚羊一路跋涉,那些尸骨未寒的场面,欲望再一次穿越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原,被风挟持,被冷包裹,可可西里,这是生命的无边无际,高度让人仰望,寒冷让人却步。生命的原始状态在这里肆无忌惮的演示,藏羚羊睁着惊恐的眼睛眺望,野驴小心翼翼的媾合。没有花香,没有绿荫,扯一片白云掩盖母性的柔情,可可西里,夜晚总是比白天长。草原上的眸子,碧绿的湖泊,擅自滋养着罕无人迹的草原,没有牧马的鞭声,没有悲情滋生的山歌。可可西里,始终洋溢着生命的野性,成群的野牦牛跑过,这里有了地动山摇的力量,这里有角与角的碰撞,求偶让它们发生格斗,野驴打个滚,日子就被它们一页页翻过。
鄂尔多斯
繁花若夏,最后一束兰花初绽的早晨,鄂尔多斯,我们再一次错过季节之约。望一望草原,依然会有洁白的羊群,被狼追赶,它们在迁徙的日子里,一次次啃噬草原的心事。我骑着我的高头大马,趟过你的河流,跨过你的小溪,鄂尔多斯,秋天到来的风中,让我们一起醉倒。
心灵的草原,时常会被时光的羊群践踏。岁月之外的岁月,指尖缠绕的指尖。鄂尔多斯,我们走过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还有童年的黄昏,黄昏中的红枫林,红枫林中的你我,你我的鄂尔多斯,相视无语,相遇无言。今年的秋天被谁准时送达,季节的小手,可曾留下岁月的余香。鄂尔多斯,让我们手牵手,脚跟脚,走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带着我们的羊群,带着我们的毡房,带上烈酒还有诗歌。
还有月亮,还有忧伤的月光,马头琴塞满我们的心房。草原的夜,依然会有狼群经过,打马经过的那个人,带走了卓玛的魂牵梦绕,鄂尔多斯,谁之错马头琴溅落的音符,挂满草原上每一片草叶,七彩的露珠折射鄂尔多斯湿漉漉的早晨。芳香四溢的奶茶,丝丝缕缕的炊烟,温暖草原饥饿的胃。鄂尔多斯,让我们大声猜拳,打口喝酒,大块吃肉。然后,我们放马,跑出去,溜溜,到山上。
长江万里:青弋江(外二章)
黄山怀里的青弋江。
黄昏,大雪纷飞,褐色的山石和青翠的黄山松,被冰雪包裹着,至此,黄山走进童话世界。
小松鼠开始了跳动,松枝上踢落的那块冰雪,跌落深谷。夕阳下的黄山,一滴水有了最初的蠕动,顷刻,一串串水珠跌落,青弋江有了胎动,源头有了流动的迹象,纤细如丝到涓涓细流。
行走在松林山谷的涧水,宛如时光切割着山石,凸凹有致,棱角分明。流水打磨了磐石,细流带来了花香。
黄山,每一座奇峰都独自孕育着一汪秀水,怀揣着江南烟雨的春梦。我不靠近,也不离弃,一路追随,南来或者北往,千折百回,一路向东。涌动的青弋江,一路向前,宛如我们少年时的诗和远方。远方有多远呢?
青弋江,缠绕着山村的记忆
江边的小石子,硌疼了我童年的小脚丫和记忆。青弋江,瘦成了一根麻绳,紧紧的捆绑着云雾里的小山村。
云在山上飘,水在地上流。拐湾的浅滩,少年的我们在浑水摸鱼,螃蟹死死的夹住少年的手指。一束晚霞,终于挤破门,照进了东厢房,惊愕的蜘蛛,慌不择路。
江边浣衣的姑娘,有了山的起伏和凸凹,如果不是遇见,怎会脸上红霞乱飞。
谁的笑声惊起了一行白鹭,也让我落荒而逃。少年的我有了心慌意乱,还有被夕阳染红的那一江的心事。
桃花潭,青弋江的客栈
开在脸上的桃花,是你最美的三月,远望一眼,差一点醉倒在你的深眸。请上岸一叙,今夜的花好月圆。
倘若没有一壶酒,那来你的山清水秀,没有你的低眉含羞,那有此去千万里的乡愁。
三两粒鸟鸣滴落,江面上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薄雾笼罩着青弋江,面纱里的桃花潭,妩媚多姿。我倚在客栈的窗前,独自无语。轻舟划过的江边,一往情深的心事,被渔人牢牢网住曾经活蹦乱跳的脸红心事。
你或许只来送行,那年,我不在桃花潭。
【评论录】
崔国发:段伟的散文诗,大多与他的踪迹或履痕有关,所到之处,皆能耳得为声,触目生情,那一组组浸润着诗与思、诗与史、诗与美的文字,真实地折射着他丰富而温暖的内心,生动地记录着他探寻与漂泊的思绪,深切地寄托着他刻骨与铭心的灵魂,朴素地表达着来自民间的歌谣与心声。我以为,虽然段伟的散文诗题材较广,但最具特色的,也许还是他的那由历史胜迹而入形而上心迹的厚重书写,人文踪迹、文化史迹与精神心迹的结合,形成了段伟散文诗的主要特色和大致风貌。作为当下的一名散文诗人,段伟一直叩问着山川、历史和文学的“三重门”,他的散文诗创作落点,或许更在其内心深处的精神信仰。诗人眼中的江山胜迹,烙上了深刻的历史底色,纳入了鲜明的文化道统,契进了传神的生命诗学。从段伟的散文诗集《一年又一年》中,我们读到了许多这样的篇章,如他所写的神秘三星堆、青铜时代、古都开封、一路走来的青铜……无不穿越遥远的时空,穿越岁月的光与影,让我们在“明天人之际”和“知古今之变”中,通过历史的肉身,于其物质生命与文化生命中,充分地感受到了主体精神、风采、骨气、生命力的熔铸。“隔着时空,嗅着岁月留下的那些霉变的气息,驻足在每一尊青铜器面前,它们泛着温暖的光,一遍遍抚摸我的思维。这样的下午我感到温暖,从外表到内心。心静的没有一丝风,纯的一汪水。然而这些商周的器物给我带来音乐的起伏,我怀念着编钟,一次次击打我,让声音传的远些,远些。”(《一路走来的青铜》)泛着历史的光泽青铜器物上的铭文虽然混沌不清,却能“装满酒的芳,溢出思想的火花”,与此同时,诗人写道:“让王权走向极致”-一世运兴衰和存亡之道,人物成败胜负和尊卑贵贱,借助于“铜鼎”意象加以表达,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对存亡兴衰洞彻幽微,入木三分。最能代表段伟踪迹、史迹、心迹“三融合”的散文诗作品,当属《中华名楼》。诗人分别从黄鹤楼、岳阳楼、滕王阁入手,或于“暮色苍茫中,煮青梅酒,论古道今”,或“登高临风,把酒言情,借一壶洞庭湖水洗去岁月的污渍”,或在高阁上“仰望,凝思”,参禅或者悟道,在万千气象中,颖悟人文精神的高度,让散文诗获得一种重量和思想的光芒,以至于仰望黄鹤楼,“我们无知而自大”“登高且能望远,高出却不胜寒”;阅读岳阳楼,于碧波浩淼、云蒸霞蔚之中,犹闻“先天下之忧而忧”;登临滕王阁,于一个时代的盛世华章中,领略“大唐的高贵与自由”。由此我想起了德国生命哲学家、文论家狄尔泰,他非常注重“表达”与人的精神世界的互通性。正是这种“表达”,可以使空间绵延万里、时间远愈千载的人能够相互“对话”,使过去与现在相互接通,让中华名楼、彪炳千古的锦绣华章与今之诗人之间的心灵交流与“内心生活”,在空间之维与时间之维上相互关联,使个体的“体验世界”“表达世界”“生活世界”在某个“历史地平线”上充分展开,便“历史人”“社会人”“真诗人”成为可能。我想,段伟的散文诗,就是这样追间历史叙事或抒情的价值指向,探寻文化心史的精气神髓,彰显出抒情主体不同视角的转换、不同时空维度的衍接技能,找到了一条连接过去与现在、史心与人心的通道,为置身于历史之中的山川遗迹,提供了一份精神的佐证。
sanwenshinianjian2025第14期(总600期)
主 编:张新平
执行主编:尤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