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树系乡愁

李 庆 和

我自沂蒙山背回的行囊里，裹在旧报纸中的两株花椒苗，悄然在我廊坊小院的泥土里安了家。从此，它们便以根须为笔，在异乡的土壤里续写着——茁壮。那日渐繁茂的绿意，便成了我心头乡愁的念想。

故乡老宅东墙根下，曾伫立着一棵老花椒树，那是母亲的“心头肉”，更是她的“摇钱树”。从春到秋，每逢灶火燃起，母亲总会踱到树下，摘下几片嫩叶，细细切碎，便是炒菜时唯一的、带着清香的佐料。花椒籽成熟时，她更是倾注半日光阴，小心翼翼采满一柳筐。用那新鲜饱满的果实焖拌一小罐黄豆酱，那醇厚奇香，至今仍在我舌尖心头萦绕。余下的籽粒，母亲便晒干珍藏，成为家中冬日里弥足珍贵的滋味。

立秋将至，炽热的阳光催熟了满树“行囊”。簇簇红珠绽开笑靥，粒粒黑籽如大地慷慨捧出的珍珠。女儿学孙在院中雀跃：“今年花椒的果子，格外鲜亮哩！”——这寻常劳作里酿成的天伦之乐，便成了日子里最熨帖的暖意。

如今花椒熟透，我执剪晨采，老伴弯腰树下分拣。蚊子叮咬的痒痛如点点朱砂，尖刺扎手的麻意阵阵袭来，农家儿女的勤勉与赤诚，便在这辛劳的间隙悄然渗润。然而，当那独特的辛香在院落间弥漫开来，暖了人心，每一次指尖触及温润的果粒，都仿佛是一次乡愁的悄然释放。

这源自故土的小树，曾如少年般欣然北迁，落户燕赵。我殷勤照料，浇水施肥，锄草驱虫；它则周身长刺，以孤傲自卫。夏承酷暑，冬听雪涛，在无声的岁月里悄然扎根、抽枝、结果。

我时常在它身旁驻足，心头便浮起奇妙的牵系：乡愁深藏，情谊弥固。彼此默然相伴，互道安好。它无需言语的坚守，便是予我最好的馈赠——每一片摇曳的绿意，每一缕弥漫的辛香，每一次深情的回望，都是根系在异乡扎下的、安详的回声。

二0二五年七月二十九日于廊坊

作者简介：李庆和，男，山东临沂人，五O后，在兰州从军，参加援老抗美，后转业青海油田工作，现退休定居北京。

编(作）者简介:艾兰，曾用名蓝雪花，本名王凤，山东临沂人，1979年生于山东德州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