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最后的日子
作者：陈先华
2013年农历3月16日，我的父亲跨鹤西去，带着对全家儿孙的不舍和希望，带着对生命的眷恋和叹息，走完了他八十五岁的人生，阴阳两隔，永远离我们而去了。
父亲一生辛勤劳作，耕田种地，冬日农闲早出晚归，伐木烧炭，风刀霜剑，艰难地儿子读书，为儿子婚姻、工作操劳。我母亲60多岁的时候，因肺气肿丶哮喘等多种疾病导致双目失明，生活都是父亲照料。田间耕作回来还要侍候我娘，浆衣洗裳，还要煮食喂猪。
就这样艰辛度日，以致积劳成疾，2012年冬父亲病倒了。10月14日星期日，我从镇上的学校赶回去看望独自一人生活的父亲。才发现父亲巳经卧床两天了。我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恨自己没早一天回家。我匆忙中炖了一点肉汤喂父亲，了又叫来村医打吊针。晚上，给在镇政府上班的弟弟打电话。第二天，一同把父亲接到镇卫生院，采血丶拍片，发现肺部有一块阴影。难怪父亲在咳嗽时痰中带着血丝。于是，在医院住下来，一连打了10天吊针。
11月初，父亲不能吃不能喝，呼吸困难，在儿子媳妇的反复劝说下，终于答应去县医院检查。7日中午，弟弟给我打电话，医生说很有可能是肺癌。我哽咽着，一向身体健康的父亲怎么就得了这个恶病呢？在以后的日子里因病痛而难受啊！晚上，给在医院的弟弟通电话，弟说父亲下午的精神很好，和同病房的一位老太婆有说有笑，晚上还吃了一小碗饭呢。
9日放例假后，我迫不及待地赶去了县人民医院住院部16楼12号病房。发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还算正常。我们兄弟、侄儿陪着聊聊天，开开心，老父亲显得很平静。他说这么大岁数了，没必要花钱住院。家里吃住方便，不如回家去。我们无可奈何，只好尊重他老人家的安排，10号就出院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打扫卫生，在父亲的房中加了一个床铺，兄弟三人轮流侍奉父亲，打针吃药，接痰倒尿，洗澡换衣，想方设法让父亲能喝口汤，吃口饭菜，喝几口牛奶。亲友邻居不断地来探望。天气好的时候，扶出来坐坐，晒晒太阳，陪着说说话。
到了2013年正月，一大家老少四代团团圆圆过了春节和之宵后，父亲加病了。日夜咳嗽，喉咙里的痰呵呵响，上气不接下气，坐卧都难受。我们只好折叠被絮靠在床头，让父亲斜躺着，那一声声喘息和呻吟，如针一样刺着我们的心，那真是度日如年啊！白天黑夜，兄弟轮班照看、守护。
3月初，弟弟又把父亲接去金塘，也住在医院里。初六把父亲送回家。这时，父亲已经三天什么也没有吃，只偶尔喝一口温开水。时而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时而呻吟不止。弟媳在医院上班，特地开了几支吗啡，担心父亲被病痛折磨得难受就用来止痛。
12日中午，我用小瓦罐熬了些粥，一匙一匙地喂父亲吃了小半碗。我问："爸，还吃点吗？"父亲这时很清醒，但无力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哪知，这竟是父亲平生的最后一次进食，也算是对父亲尽了一丝孝心吧！
病危中的父亲在他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尤其挂念亲人，似乎对儿孙们放心不下。我哥在外地打工赶回家时，父亲坐在病榻上拉着他大儿子的手，痛哭流泪，说：”我的儿回来了！我的心回来了！"哭了好几分钟，内心是多么悲伤！他的孙儿丶孙媳妇丶曾孙都陆续赶回来了，父亲两眼含泪，有气无力地问了几问，便又斜靠在床头了，泪水从饱经沧桑而又瘦削的脸上往下流。
14日，父亲完全不能说话了，什么也吃不了。第二天晚上，我们全家人都拥在父亲的房间。他强打精神，让我们把他扶起来坐着。他两眼无力地一个一个地望过去，伸出手来，和他的三个儿媳妇一一握手，久久不愿松开，又是悲泪长流。父亲虽然口不能言，但分明这是临终前的无声遗嘱，把三个家庭的重担交给三个儿媳妇，希望她们相互团结，振兴家庭。我深知父亲已是油尽灯枯，这是在交代后事。我们按乡俗请人为父亲洗了澡，穿上寿衣，扶父亲平躺在床上，父亲的呼吸竟然如常人一般均匀而又平静。
我们都陆续去睡觉了。哪知16日凌晨四时四十分，父亲停止了呼吸，只有我的叔父和我哥送终。爸啊，后天3月18日就是您的生日啊！您既然选择这个时间去往天国，莫非是冥冥之中的巧合？于是，我们就定于3月18日为父亲开堂设奠。您的孙子为您订制了一个生日蛋糕，那日我们满堂儿孙披麻戴孝，跪拜在灵前，追忆往昔，号啕痛哭。还有远近吊宾，共同为我父亲过一个最后的特殊的生日！从此，音容永失，再见只能在梦中了。
父亲在他人生的最后日子里，没有尝过山珍海味，甚至为了延续生命而戒掉了伴随他七十余年的烟酒。父亲的寿命也算高年。十二年多了，时常想起穷苦、辛劳一生的父亲，想起他痛苦难受丶骨瘦如柴的病态，就不由自主地蘸着泪水断断续续地为父母亲写过一些诗文，就以《先父祭》收束全文，聊表怀念之情吧！
暮春十六严君去，顿起哀声浊泪挥。
稽首吊宾空有忆，断肠孝子叹无依。
常思教诲恩难报，欲见言容人已非。
花屋纸钱烟袅袅，三魂七魄梦中归。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