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冯夷曲】
乌鸦与喜鹊的对话偶得
作者\翠柳
乌鸦:
哇哇、哇哇、漫天(的)沙土 使人愁,
没看见、一路山川 美月羞。
红桃青杏 皆消瘦,
哇哇、春情 何处有?说什么 月如钩,
多咱是、梦游凤,到惹下、灰面狗,
哇哇、哇哇、这世道、谁不(爱)吹牛。
喜鹊:
喳喳、喳喳、闹喳喳、春风又染 柳丝柔,
风带雨、芳草新成 野色幽。
莫言青杏 随花秀,
不信你、轻轻 吻一口。
看枝头 绿油油,月明润、雨声静,
桃花香、新叶有,
喳喳、喳喳、闹喳喳、咱从(来)不吹牛。
赏析:
一、凤头猪肚豹尾:结构精巧,对比鲜明
凤头:以乌鸦“哇哇”与喜鹊“喳喳”的拟声词开篇,瞬间将读者带入鸟鸣嘈杂的春日场景中,一“愁”一“柔”奠定情绪基调:乌鸦喑哑颓丧,喜鹊活泼明快,形成尖锐对比。
猪肚:乌鸦眼中是“沙土蔽天”“春情何处”的悲叹,喜鹊则描绘“春风染柳”“芳草野色”的生机,二者对同一季节的感知截然不同。乌鸦诘问世道虚伪(“谁不爱吹牛”),喜鹊以“轻轻吻一口绿杏”“新叶桃花香”回应,语言交锋暗含哲理。
豹尾:二者皆以重复叫声收束,乌鸦落脚现实荒诞,喜鹊归向自然纯真。末句“从来不吹牛”与“谁不爱吹牛”形成反转,讽刺与自信并存,戛然而止却余音绕梁。
二、意象选用:反差对比,凸显性情
乌鸦意象:“沙土”“灰面狗”粗粝世俗,“红桃青杏消瘦”暗示美好凋零,“月如钩”空悬无依。其意象灰暗、衰败、空洞,映射愤世嫉俗之态。
喜鹊意象:“柳丝柔”“野色幽”“绿油油”清新生动,“月明润”“雨声静”恬淡悠远,“新叶桃花”象征希望。其意象明丽、鲜活、温暖,传递乐观超脱之思。
对话逻辑:乌鸦质问“春情何在”,喜鹊答以“青杏可吻”“新叶可赏”,化抽象抒情为具象互动,自然景物成为情感的具象载体。
三、意境描写:声色相生,虚实相映
乌鸦意境:视觉上“漫天沙土”“山川美月羞”,听觉上单调“哇哇”声,触觉上干燥刺骨,通感交织呈现枯槁压抑的春景。
喜鹊意境:视觉有绿柳芳草、香透桃红,听觉是细雨轻润,触觉如“风带雨”“轻轻吻”,多重感官营造湿润鲜活的春日秘境。
矛盾统一:两者共处同一时空却感知迥异,乌鸦“无春”与喜鹊“春浓”的冲突,揭示主观心境对客观世界的折射。
四、修辞手法:拟人、反讽、反复多维度推进
拟人化对比:乌鸦与喜鹊的人格化对话,赋予鸟类人性情思。乌鸦如牢骚文人,喜鹊若豁达隐士,性情反差暗喻处世态度。
反讽暗喻:乌鸦以“灰面狗”自嘲挫败,将“月如钩”视为虚妄,反讽世风浮躁;喜鹊用“吻杏枝”“静听雨”消解质疑,以行动驳斥空谈。
反复强化节奏:“哇哇”“喳喳”的重复,既是鸟鸣模拟,也暗示两种观点的循环交锋;叠词叠韵(“绿油油”“闹喳喳”)增强音律美感。
五、动词应用:精准凝练,活化场景
乌鸦动词:“使人愁”“消瘦”“梦游凤”“惹下”,被动消极的形态(被迫承受,虚妄追寻)展现其颓唐无力。
喜鹊动词:“染柳丝”“带雨”“吻青杏”“看枝头”,主动施与的姿态(春风化雨,感官互动)彰显生机与实感。
细节点睛:“轻轻吻一口”的“吻”字拟人化又俏皮,既化解乌鸦对青杏“随花秀”的质疑,又以触觉体验打破视觉僵局,堪称妙笔。
六、韵律和谐:双调对仗,长短错落
曲牌规制:符合【双调·冯夷曲】的韵律要求,句式长短交错(如乌鸦“红桃青杏皆消瘦”七言,喜鹊“看枝头绿油油”五言),散曲的灵活性中见工整。
声韵呼应:乌鸦段多用开口呼(“哇”“沙”“愁”),声调沉郁;喜鹊段多用齐齿呼(“喳”“幽”“秀”),音色清亮。韵脚“愁/羞/瘦/有”与“柔/幽/秀/口”错落回环,朗朗上口。
七、语言精练:雅俗共融,巧用俚语
雅语入诗:“野色幽”“月明润”典雅含蓄,化用“月如钩”(李煜“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典故,赋予历史厚重感。
俗语点题:“吹牛”“灰面狗”俚俗鲜活,贴近民间生活智慧。乌鸦口语化的牢骚(“没看见”“多咱是”)与喜鹊的灵动应答,形成文白交融的趣味性。
凝练传神:“风带雨,芳草新成”寥寥八字,写尽风雨润物、芳草勃发之意;“痛煞煞”“绿油油”等叠词,浓缩情感浓度,以俗写雅,言简意丰。
此曲以鸟雀对话为载体,通过意象反差、修辞交锋、声韵对位,完成一场自然与人性、理想与现实的哲学思辨。全篇紧扣“凤头猪肚豹尾”结构,语言精炼而张力十足,堪称以散曲写寓言的典范之作。若说遗憾,乌鸦段中“灰面狗”之喻稍显俚俗直露,与传统曲牌的婉约雅致略有偏离,或可更含蓄化用典故。然瑕不掩瑜,整体艺术造诣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