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快到了,守忠和颜如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养得胖胖的。这时,颜如的一位旧相识要来投靠她,住我们屋后进小间那一对夫妇亦说要来追随守忠,颜如鼓动如簧之舌,对他们说,现暂经济有困难,需要他们资助,如中央汇款一到,即可双倍奉还,而且每月还有工资。他们竟然相信了,大概他们以为,难道一个堂堂上校夫人也会说谎欺骗么?如果她说谎,也没有那么多人追随着他,为表诚心,颜如的旧相识便把积蓄掏了出来,那一对夫妇也把视为命根的、仅有的一只金戒指交上了。目睹这情况,我们都替他们捏一把汗,但又不好当面说穿。
我和阿龙打开心扉说话,觉得如此下去,不知如何收场。我们离开了家乡,别了亲爱的父母,投身到抗日阵营,拼着牺牲不顾,难道就是为着追随这一对糊里糊涂,只知吃和睡的人白过活么?他拿公家的钱乱花不脸红,用完了又向公家拿钱不心跳,我们随着他,能完成国家及民族所负托给我们的任务么?何况,守忠用完了他的经费,又伸手向我要,我们的经费又如此白白吃光了,那将来又怎办?寄去支台的信,为何迟迟得不到答复呢?我们觉得不能再等了,于是我们又写了一封信,直接寄往总台,反映我们目前的情况及看法,希望上级给我们意见及指示。谁知这封长信竟被肇庆的绥靖机关扣下来了,守忠得到绥靖机关的通气,把阿龙叫去训斥一番,说他自有计划,不容我们妄自躁急。
1943年的农历新年在肇庆度过,除夕那晚,守忠来与我们同台吃饭,而在平日,他是与颜如另在房间吃的,他脸堆笑容与我们干杯,麦伯、初叔、阿龙和我四人对他心里都有疙瘩,这一餐吃得索然无味。这一天,肇庆的市民放了许多鞭炮。
新年过后,守忠不得不领我们再推进一步。我们从肇庆出沙头到白土、明城、杨梅、到沙坪镇。我们有时走水路,有时走旱路,接近沙坪时,沿路有一些穿着唐装衣裤,腰束一条绉纱带的武夫在收什么保护费,路过的人都要给他们。沙坪属鹤山县,隔一条江水,对岸就是敌占区南海的九江,两岸虽然互相封锁,但拼死来往做生意的人也很多。这里有一个大广场,专卖旧货,什么货色都有,我被烧毁了的蚊帐,到了此时才得以重买,麦伯买了一颗从贝壳里取出来的珍珠,这珠形状不圆,头大尾尖,粘附在贝壳里,麦伯把它送给亚龙做表坠,他又买了一只玉鈪,很粗很大,不绿,略带黑色。鈪身雕有一条龙,非常生动。拿在灯前照看,看到鈪身里有一点一点的金光,麦伯说,这是古物,也是宝物,大概是某位贵人的陪葬品,至少有几百年了,因为同时陪葬的还有许多金饰,这玉器已吸收到金的成份,故透过灯光可以看到里面的金光,卖的人不懂,竟贱价卖了给他。因为接近沦陷区的缘故,所以这里人很复杂,各路货色都有。有一对夫妇,沿途差不多与我们一起走,当时他们的装扮都是土里土气的,穿着唐装衫裤,但到了沙坪之后,即完全改扮过来,那个女的,用夹子卷曲发,涂脂抹粉,穿戴得非常妖气。
自从桂林出发以来,我与阿龙对同一问题的看法逐渐接近,彼此之间的认识也逐渐加深,共同语言在日益增多,以前他对我的偏见,以及我对他的憎嫌,都冰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在我与阿龙的心底慢慢滋生起来,当这种情愫在我的心头一掠而过的时候,我的思想着实矛盾了许久,最后,我想通了。我想,既然我们目标一致,何不共同合作、携手前进呢?想到一路上的诸多不便,更想日后进入沦陷区潜伏的生活和工作,我毅然决定,打破自己一心抗日救国、暂时不谈情说爱的金身,遵循上级对我们建立夫妻关系的要求,与阿龙真正结合在一起。离开肇庆前夕,我们拍电报上总台注册结婚,请上级作证婚人和介绍人,并登报通知各亲友,来到沙坪,我们的小家庭便正式成立了。(未完待续 欢迎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