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大饥荒
作者:王贞强(甘肃)
序 言
那段被饥饿阴影笼罩的岁月,是刻在一代人骨血里的伤痕。母亲口中的甘肃大地,曾在三年自然灾害中哀鸿遍野——三十万生命的消逝,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家家户户灶台边空荡的板凳;树皮野菜被刨挖殆尽的土地上,藏着老人与孩童最后一声微弱的叹息。
提笔时的沉重,心情十分复杂,欲写下那个年馑,可握笔的手在颤抖,泪水划过脸颊,身体的抽搐痛哭流涕难以坚持写下去。这段历史背景下的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泪的重量:当儿媳在深夜听见公婆算计自己的性命,当亲女在娘家撞见父母灯下的密谋,人伦在饥饿面前的摇摇欲坠,足以让任何执笔人喉头哽咽。我的泪水,是对苦难最真实的共情;我的犹豫,是对生命最敬畏的迟疑。
但正是这份沉重,让书写有了不可替代的意义。那些在绝境中挣扎的身影,那些用最后一丝力气守护家人的瞬间,不该被时光掩埋。我想让每一个人知道:碗里的每一粒米,都曾是祖辈用命守护的希望;身边的每一份暖,都曾是饥荒年代里最奢侈的光亮。
所以,请允许自己带着颤抖的手写下这一切。不必苛求文字的完美,只需让那些真实的细节穿过时光——母亲记忆里野菜的苦涩,逃亡路上的月光,还有绝境中未曾熄灭的求生本能。这不是为了传递痛苦,而是为了让后代明白:如今的安稳从不是理所当然,珍惜粮食是对过往的告慰,守护温情是对苦难的超越。
笔下的每一个字,都是在为那段历史立碑。当孩子们读到这些故事,或许会突然读懂奶奶为何总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会懂得“浪费”二字背后,曾藏着怎样锥心的代价。这,便是我鼓起勇气写下来的意义。
当指尖一次次在纸面悬停,沉重的不是笔,而是那段被饥饿啃噬的岁月。母亲口中的甘肃大地,曾在饥荒里呜咽——三十万消逝的生命,树皮被剥光的荒野,还有深夜里那些撕碎人伦的低语,都在时光里沉睡着,等待被唤醒。
我想写下这些,不是为了复述苦难,而是要让后代看见:祖辈曾怎样用指甲抠挖树根果腹,怎样在绝望里死死攥住一丝生机;看见那个在公婆与父母的算计中连夜奔逃的女子,她的每一步都踩在人性与生存的刀锋上。这些不是传说,是刻在血脉里的真实——真实到能尝到野菜的涩,能摸到树皮的糙,能听见饥饿啃咬骨头的响。
或许有人会问,为何要揭开结痂的伤口?因为碗里的每粒米,都曾是他们用命换来的安稳;因为如今饭桌上的谈笑,都藏着他们当年不敢奢望的温暖。当孩子倒掉剩饭时,该让他们知道:这浪费的,是祖辈梦里都渴求的饱腹;当家人争执时,该让他们明白:这疏离的,是饥荒年代里用命守护的牵绊。
我知道提笔有多难,那些故事总让眼泪模糊视线。但更怕的是,当最后一批亲历者走远,这些记忆会像被风刮过的荒原,连痕迹都不剩。所以哪怕心痛到颤抖,也要把这些字刻下来——让下一代、下下一代知道,我们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更要懂得该珍惜什么。
这不是一篇文章,是一封跨越时空的信。信里写着:别忘来路,方知归途;珍惜粮食,是对过往的告慰;守护家人,是对苦难最有力的回击。
正 文
母亲的皱纹里,藏着一段我不敢细想的时光。她总在灶火旁添柴时,忽然停下手里的活计,眼神飘向窗外远处的山梁,轻声说起1958到1960那三年自然灾害下的大饥荒。"三年自然灾害下饿殍遍地,出现了人吃人"她的声音发颤,神情很痛苦悲愤,眼里写满了恐惧与无奈。
她说甘肃的黄土坡上,那时连风都是苦的,统计数字说三十多万人没了,但在村里,那不是数字——是王家炕头少了的老两口,是李家窑洞前再也不会跑的娃,是家家户户门槛上,再也等不到人回来的空。老人和孩子先走,他们身子弱,扛不住饥,最后剩下的,都是像野草一样能在石缝里扎根的青壮年。
母亲说,那时候人眼里没有颜色,只有能填进嘴里的东西。野菜挖光了,就刨树根,树皮刮得像剥了皮的牲口,连野果子都带着股绝望的涩。她见过最壮实的汉子,肚子肿得像揣了个鼓,亮得能照见人影,皮肤透着吃野菜吃出来的绿,连眼白都泛着青。"饿到极致,人就不是人了。"母亲说这话时,手会紧紧攥着围裙,指节发白,面色苍白。
有户人家的女儿,嫁过去没多久,丈夫就没了。那天夜里,她听见公婆在里屋磨牙,说"留着她干啥?不如......"后面的话没听清,但那股子寒意,使她震惊之下光着脚就往娘家跑。可娘家的灯也亮到后半夜,她扒着门缝看,听见亲爹亲娘叹着气说:"把娃......算了吧,总比咱两个都饿死强。"那姑娘连最后一丝希望也失去了,冲出大门疯也似的往山里跑。没人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只知道那夜的风,刮得像鬼哭狼嚎。
还有山里那户人家,母亲的婶娘亲眼见过。前几日还抱着小孙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奶奶,过几天就只剩她一个人。问起娃,她眼神直勾勾的,说:"埋了怕被人挖,不如......自家吃了,总能多活几天。"婶娘说,那时候听了这话,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天塌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总在写这些的时候停下笔,眼泪会糊住视线,胸口像堵着石头,连呼吸都带着疼,整个人都浑身瘫软,无法继续写下去,可每次哭完,又觉得必须写。这些事太沉,沉得像压在祖辈肩上的饥荒;但也太重要,重要到不能被时光磨平。
我想让下一代知道,现在饭桌上剩下的米粒,是当年祖辈拿命换都换不来的安稳;现在和家人拌嘴的温暖,是那时多少人渴求不到的奢望。不是要他们记住苦难,是要他们记得:粮食是金,亲情是命。
就像母亲说的:"饿过一次,才知道饱有多金贵;见过人吃人,才明白人心该有多金贵。"
我握着笔,眼泪又掉了下来,但这一次,笔尖终于落在了纸上。
父亲总爱在晚饭时,就着桌上的南瓜粥讲起那个故事。那时候他才十六岁,三年自然灾害像张无形的网,把家家户户都勒得喘不过气。他那个时候已经参加工作了,在造纸厂工作,每次回家他都要攥着空瘪的裤兜,走上百里多山路,肚子里的咕噜声比路边的虫鸣还响。
有一次回家路上,日头把路晒得发白,他走着走着,腿像灌了铅,眼前忽然冒出无数金星。最后看清楚的,是路边一户人家的柴门,然后就一头栽了下去。
醒来时,他躺在土炕上,鼻尖萦绕着一股甜丝丝的香气。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坐在炕边,手里端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黄澄澄的糊糊,南瓜的绵甜混着面粉的麦香,一点点往他喉咙里送。
“娃,慢点喝,锅里还有。”老奶奶的声音像晒过太阳的棉花,暖乎乎的。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老奶奶家仅有的一个南瓜。她舍不得吃,埋在窖里好些天,那天见他晕在门口,想都没想就挖出来,切了大半,掺上仅存的一点面粉,熬成了稠稠的粥。
父亲说,那碗南瓜粥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的东西。从那以后,每年秋天,家里的窗台上总要摆着几个圆滚滚的南瓜,母亲会变着法儿做南瓜饼、南瓜汤、南瓜粥。我们姊妹几个从小就知道,那金灿灿的颜色里,藏着一条被救回来的命。
父亲总念叨:“人这一辈子,谁都有难的时候。那老奶奶跟咱非亲非故,能拿出救命的南瓜,这就是人心。” 他让我们记住,不是记住南瓜有多好吃,是记住危难里伸出的那双手,记住人与人之间,那份比血缘更重的情分。
所以直到现在,我看见南瓜,总会停下来挑两个。切开的时候,那股熟悉的甜香飘出来,就像又听见父亲在说:“你看,这黄澄澄的,多像日子啊,总会慢慢甜起来的。”
这些只是我小时候听到过的只言片语,心里总充满恐惧与绝望,在后来慢慢长大,我便去探究真实的三年自然灾害下的甘肃,翻开历史记录,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三十万人的数字赫然纸上,我原本以为只是个故事的事被证实了,整个人僵住了,原来父辈们说的都是真的,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文中图片选自网络)
作者简介:原名:王贞强,笔名:兰之韵 字:沁之 号:镇原山花 春城醉客 书斋号:蘭馨草堂 文艺爱好者!中外诗人,诗韵墨语等平台签约诗人!喜书法,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