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里的阴影》(纪实)
文/刘永平(笔名:梅蛮)
电视里炮声刚起
九十七岁的刘老汉便直了腰
六枚八一勋章在胸前坠着
金芒顺着国字脸的沟壑淌——
额头盛得住半盏晨露
耳垂悬着七十二载的霜
人说"瞧着像上将"
他摩挲勋章笑:"这身板
是朝鲜战场,被炮弹催硬的"
说五三年入党那日
他总忘了手里拄着拐
"冲过封锁线时
指导员在我掌心写'人民'
这俩字,比枪还沉"
红本本压在枕头下
和株洲厂徽、拓溪工牌摞着
"当年调走,厂长拍我肩:
'待遇的事,跑不了'
如今想回株洲摸摸
那处被拍过的肩,还热吗?"
镇干部送米面时说"功勋卓著"
他便解了纽扣亮勋章
一枚枚数:"这枚是上甘岭的
这枚护伤员得的——
七十二年党龄,六枚章
换不来一句实在话?"
孙辈劝"天冷"
他已将拐杖立在门边
"北京去不了,先到株洲
株洲走不动,就站县界喊
总有人听见——
我不要金银
要这勋章知道:它们护过的人
没孬种"
夜里擦勋章
六枚金芒在灯下跳
像当年阵地上的火把
上访材料折成方帕
贴胸揣着
那里贴着弹片疤
七十二年了
还跳着没凉的心跳
【创作札记】
这篇文字是把“真实”写成了能触摸的温度。
没有刻意拔高的抒情,也没有刻意渲染的委屈,只是老老实实地铺陈细节:六枚勋章的金芒会顺着皱纹淌,当年厂长拍过的肩头还记着余温,弹片疤底下藏着七十二年没凉的心跳。这些细节像老人手上的老茧,粗糙,却带着一生的重量——从朝鲜战场的“冲过封锁线”到如今“站县界喊”,从“掌心写‘人民’”到“要勋章知道护过的人没孬种”,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不是虚构的“抗争”,而是一个老兵用一辈子攒下的“认死理”。
文字像他拄的拐杖,简净却扎实。“七十二年”“六枚章”反复出现,不是冗余,是他捧出来的“凭证”;“株洲”“北京”被他当成台阶,不是固执,是他对“承诺”最后的较真。读到最后会发现,我们记住的不是“文字”,是那个胸前挂着勋章、拐杖敲着石阶的老人——他让我们突然懂了:所谓“功勋”从不是陈列的荣誉,是有人用一生证明“当年的热血没白流”;所谓“公道”也从不是抽象的词,是让这样的老人,能在晚年挺直腰杆。
《鹧鸪天·山阴老兵(纪实)》
(文/刘永平 笔名:梅蛮)
炮响荧屏腰自挺,六枚勋熠坠衣襟。
纹间金淌沟壑里,胸底疤凝弹片痕。
肩尚暖,语如针,掌心“人民”比枪沉。
夜擦星徽灯影下,县边犹有未凉音。
2025年7月26日长沙
【纪实说明】
本词依《鹧鸪天》词牌填写,内容完全源自山阴老兵刘老汉的真实经历:
- “炮响腰自挺”“六枚勋熠”对应其见炮声直腰、佩戴八一勋章的细节;
- “沟壑”“弹片痕”还原“国字脸的沟壑”“弹片疤”的外貌特征;
- “肩尚暖”“掌心‘人民’”分别呼应“厂长拍过的肩”“指导员写‘人民’”的记忆;
- “夜擦星徽”“县边未凉音”则源自“夜里擦勋章”“站县界喊”的真实行为。
词中未增虚构意象,仅以词牌格律凝练纪实细节,力求在工整节奏中保留人物的真实质感。
《鹧鸪天·山阴老兵(纪实)》
(文/刘永平 笔名:梅蛮)
炮响荧屏腰自挺,六枚勋熠坠衣襟。
纹间金淌沟壑里,胸底疤凝弹片痕。
肩尚暖,语如针,掌心“人民”比枪沉。
夜擦星徽灯影下,县边犹有未凉音。
《学会分享》
文/刘永平/梅蛮
人字的两笔总在风里轻晃
左笔蘸着心跳的温度
右笔托着呼吸的重量
要先把心摆进胸腔
再让肺叶舒展成接纳的形状
才称得上——有血有肉地活着
就像人字的两笔,一笔递出善意
一笔接住温暖
不必等什么盛大的时刻
分享是檐角漏下的光
落在日常的褶皱里
比如把遇见的暖讲给晚归的人
把撞见的善意折进递出的伞——指尖在伞柄上顿了顿
像怕这团暖从指缝漏了去
把“这样做会更好”的念头
轻轻放进同行者的掌心
不必求什么回响
就像春藤把新叶伸向邻墙
不是为了被赞美
是知道独木难成荫
就像老茶客把珍藏的茶饼掰开
不是为了炫耀
是明白独酌的月光
不如满桌的杯盏亮
那些被分享的善良
会变成别人口袋里的糖
那些被传递的道理
会长成更多人脚下的路
人字要两笔相撑才稳
日子要众人相暖才长
你看檐下的燕
从不会独自衔走所有春光
2025年7月23日长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