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絮语

 文/胡成斌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沿，像极了那些被我咽回喉咙里的晚安。我坐在书桌前，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方，最终还是按下了删除。有些告别，注定要留在草稿箱里，像一封永远寄不出的信，收件人是过去，寄件人是未来。

你大概不会知道，我曾对着你的对话框练习过无数次告别。那些打了又删的字句，像极了我们之间忽远忽近的距离。有时觉得离你很近，近到能听见你说话时胸腔里的震动；有时又觉得离你很远，远到隔着无数个沉默的夜晚，连月光都懒得为我们搭桥。

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袖口卷了两圈，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其中有一颗牙断了半截。你说那是小时候爬树摔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当时就在想，这个人心里一定藏着很多事，像树洞里的秘密，只等着风来的时候，悄悄漏出几句。

后来你杳无音讯，当再次遇到你时，看到你怀里抱着孩子。我的心一下子跌落到深谷，心里却在偷偷攒着这些碎片，想把它们拼出一个完整的你。可拼到最后才发现，有些人就像拼图，你永远不知道缺了哪一块，却又明明知道，这副拼图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

你本来就不属于我，这句话我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就像春天不属于花朵，只是恰好路过；就像月亮不属于夜晚，只是偶尔停留。可道理我都懂，心却不听话。它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出来，带着那些被你填满的过往，在回忆里横冲直撞。

我还记得你喜欢喝加冰的可乐，说那样才有夏天的味道；记得你看电影时总爱剧透，被我瞪了之后又会乖乖闭嘴，过不了三分钟又忍不住；记得你总爱哼跑调的歌，坐在我的车上，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你侧脸，连睫毛都像是镀了层金边。三年前偶然的一次相遇，让我们走到一起，这些琐碎的细节，像针一样扎在记忆里，拔不掉，也忘不掉。

可我也记得那些让你累的瞬间。记得我因为你没及时回消息而闹脾气，你无奈又疲惫的语气；记得我因为你跟别的女生多说了两句话而吃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下午；记得我因为胡思乱想而失眠，大半夜给你打电话，你迷迷糊糊地安慰我，声音里满是倦意。那时的我总以为，爱就是要轰轰烈烈，要占有，要让对方眼里只有自己，却忘了感情就像放风筝，攥得太紧，线是会断的。

那天你跟我说，你觉得好累。我愣在原地，看着你眼里的疲惫，突然就明白了。有些人就像握不住的沙，与其攥紧了让双方都受伤，不如扬了它，让风带它去该去的地方。所以我笑着说，好啊，我们都该歇歇了。转身的时候，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碎成了星星。

我花了无数个夜晚说服自己离开。那些夜晚，我数着天花板上的纹路，数着窗外的星星，数着你可能已经熟睡的呼吸声。我告诉自己，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可就像戒不掉的瘾，总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又忍不住想回头。直到有一天，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重得像熊猫，眼神里的光都快熄灭了，才突然惊醒：原来爱到最后，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我决定不联系你了。不是赌气，也不是欲擒故纵，只是真的想放过自己。就像整理旧物时，总会扔掉一些没用的东西，不是因为不喜欢了，而是知道留着也没用，徒增烦恼。那些被你塞满的过去，就让它留在过去吧，就像秋天的落叶，该落在地上，化作春泥，而不是一直挂在枝头，等着冬天把它冻成标本。

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天凉了记得加衣服，别总仗着年轻就硬扛；开车别再开那么快，路口多等几秒没关系；少喝点酒，胃不好就别逞能；还有，别总熬夜，黑眼圈重了就不好看了。这些话我没机会跟你说了，只能写在这里，就当是最后的叮嘱。你看，我还是改不了操心的毛病，可这次，我真的要停了。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遇到像我这样的人。会闹脾气，会吃醋，会胡思乱想，会让你觉得累。希望你遇到的人，是温柔的，懂事的，是能让你轻松自在的。那样的话，你大概会过得更开心吧。想到这里，心里有点酸，却又有点庆幸，庆幸你终于可以摆脱我这个麻烦了。

余生的路很长，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很平静。就像两条相交过的直线，在某个点相遇，然后朝着各自的方向延伸，再也不会有交集。或许在某个街角，某个路口，我们会不经意间擦肩而过，但我想，我们都会默契地转过头，假装没看见。毕竟，有些故事结束了，就该让它留在原地。

你的世界里，我选择了退出。不是认输，也不是放弃，只是觉得，这大概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就像退出一场不属于自己的电影，把座位还给真正的观众。至于我，会带着那些被你填满的过往，慢慢往前走。或许会偶尔回头看看，但不会再停下来了。

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了出来，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行没写完的字：“祝你……”后面该写什么呢？祝你幸福？祝你快乐？好像都太俗套了。想了想，还是擦掉了。有些祝福，放在心里就好，就像有些告别，不用说出口，彼此都懂。

以后的日子，我就不联系你了。这句话终于不用再练习了，因为我知道，这次是真的了。

窗外的风很轻，带着初夏的味道，像极了第一次见你时的那天。我合上笔记本，关掉台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我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平稳而坚定。

原来告别，也可以很安静。

作者简介

胡成斌（笔名:凝渊）：男，汉族，1980年1月出生于安康市汉滨区早阳镇代坡村，2022年毕业于杨凌职业技术学院农业生物工程分院，1999年开始发表作品，2015年任汉滨区早阳镇代坡村支部委员兼村会记，2018年至今任汉滨区早阳镇代坡村党支部副书记，早阳镇人大代表、早阳镇党代表，2025年西北工业大学法学本科毕业，乡村振兴规划师，汉滨区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协会会员。《鲁南作家》编辑部特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