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 · 蝉文/宋修杰
烟波林野意悠闲,谁解行藏数步艰。
居士三春辞故国,洞天一梦破重关。
桃源夜沐寒蝉影,柳岸新妆白露间。
静待晨风连角起,乡音不改笑青山。
🌹🌹作家简介🌹🌹
宋修杰,内蒙古呼伦贝尔市,第一位接受中央电视台半月谈采访的国家一级书法家,当代艺术名家,著名诗词家段生才先生的爱生,李国军老师弟子,山东威海乳山市宋修杰,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呼伦贝尔市诗词学会会员、呼伦贝尔民族诗词学协会员、呼伦贝尔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会员,中国红馆红沙果诗社会员、呼伦贝尔松风诗社社员。诗词作品散见于《内蒙古诗词》、《呼伦贝尔诗词》、《呼伦贝尔民族诗词》、《中国红馆红沙果诗社》、《一枝红莲文学诗社》、《世界作家澜韵府诗社》。
🌹🌹A Brief Introduction to the Writer🌹🌹
Song Xiujie, a national first-class calligrapher from Hulunbuir City, Inner Mongolia, was the first person from Hulunbuir to be interviewed by Half-Month Talk of China Central Television. He is a contemporary art master and a disciple of Teacher Li Guojun, who was a beloved student of the famous poet Duan Shengcai. Hailing from Rushan City, Shandong Province (now based in Hulunbuir), Song Xiujie is currently a member of the Chinese Poetry Society, Inner Mongolia Poetry Society, Hulunbuir Poetry Society, Hulunbuir Ethnic Poetry Association, Hulunbuir Federation of Literary and Art Circles, China Red Pavilion Red Hawthorn Poetry Society, and Hulunbuir Songfeng Poetry Club. His poetic works have been published in journals and publications such as Inner Mongolia Poetry, Hulunbuir Poetry, Hulunbuir Ethnic Poetry, China Red Pavilion Red Hawthorn Poetry Society, A Branch of Red Lotus Literary Poetry Society, and World Writers' Lanyunfu Poetry Society.
点评词
破茧长鸣惊万壑 孤怀千载寄青山——宋修杰《七律·蝉》的天地精神与生命史诗
点评词作者/柴永红
蝉声穿透夏的帷幕,中华文明的长河里鸣唱了三千年。从《诗经》"五月鸣蜩"的物候记录,到骆宾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的孤愤,再到虞世南"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的清怀,这小小的生灵始终承载着文人对生命、时光与精神境界的哲思。宋修杰以《七律·蝉》落笔时,笔下蝉影已非林间虫豸,而是化作一部浓缩的生命史诗——它从烟霞深处走来,携着三春故土的记忆,冲破洞天关隘的禁锢,白露清风中舒展羽翼,最终以不改的乡音笑对青山。这首七律,以二十八字的篇幅,构建起跨越时空的精神疆域,于细微处见磅礴,于幽微中显苍茫,堪称当代旧体诗中以小见大、气象雄浑的典范。
一、起笔破题:烟波深处藏乾坤,一步千钧见行藏
"烟波林野意悠闲,谁解行藏数步艰。"首联以"烟波林野"四字开篇,瞬间铺展一幅浩渺苍茫的背景画卷。"烟波"二字,既是实写蝉所栖息的林间晨雾暮霭,更暗喻生命历程中的迷蒙与浩渺——蝉的一生,大半在幽暗的地下度过,出土后的短暂时光,恰似在烟波中穿行。"林野"则拓展了空间维度,从具体的栖身之所延伸至广阔的自然天地,为全诗奠定"大"的基调。
"意悠闲"三字,初读似写蝉在林间自在鸣唱的情态,细品却藏着一层反讽与深意。这"悠闲"是表象,是破茧成蝉后短暂的从容,却掩盖着背后"行藏数步艰"的血泪历程。"行藏"一词,源自《论语·述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本指士人在出处进退间的抉择,此处移用于蝉,将虫豸的生命轨迹提升至人格化的精神高度。蝉的"行",是破土而出、攀援树干、蜕壳展翅的奋进;蝉的"藏",是深埋地下、隐忍蛰伏、默默积蓄的坚守。这"数步"看似微小,却是跨越生死界限的千钧一跃——从黑暗到光明,从蛰伏到绽放,每一步都凝聚着生命的决绝与勇毅。
"谁解"二字,以反问语气引出对生命价值的叩问。世人只见蝉鸣夏树的惬意,谁能理解它在幽暗泥土中数年的等待?谁能体会它蜕壳时撕裂躯体的剧痛?这一问,既是蝉的孤愤,也是诗人对世俗浮浅认知的反思,更是对所有默默坚守者的共情。首联以"悠闲"与"艰"的强烈对比,在矛盾张力中撕开生命表象,为全诗铺就深沉的哲思底色。
二、颔联溯源:三春辞国埋青史,一破洞天惊尘寰
"居士三春辞故国,洞天一梦破重关。"颔联承接首联的"行藏",追溯蝉的生命起点,将时间维度拉长,空间维度拓深,尽显史诗般的壮阔感。
"居士"一词,将蝉比作隐居的士人,赋予其超然的人格特质。"三春"既指蝉在地下度过的漫长岁月(蝉的幼虫期短则数年,长则十余年,此处以"三春"概指,含"多年"之意),也暗合春天万物萌发的意象——即便身处幽暗,生命仍在默默等待属于自己的"春天"。"辞故国"三字,写蝉幼虫离开地下巢穴时的决绝,这"故国"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泥土,是承载着生命初始记忆的家园,离别之时,既有对过往的眷恋,更有对新生的向往,恰似古之壮士辞乡赴远,虽前路未卜,却义无反顾。
"洞天一梦"四字,堪称神来之笔。"洞天"本是道教对神仙居所的称谓,指山中有洞室通达上天、贯通诸山,此处喻指蝉所栖息的地下世界——看似封闭幽暗,实则藏着通向光明的玄机。蝉在地下的岁月,如一场漫长的梦境,黑暗中孕育着觉醒的渴望;而当它破土而出的那一刻,便是"破重关"的壮举。"重关"不仅指物理上的泥土阻隔,更象征着生命历程中的重重考验:生存环境的严酷、天敌的威胁、蜕变的痛苦……每一重关卡都是对生命意志的淬炼。
此联以"辞故国"与"破重关"的动作链,构建起生命奋进的叙事弧光。从隐忍蛰伏到毅然突破,蝉的生命轨迹恰似一部微缩的英雄史诗——没有惊天动地的呐喊,却有撼动乾坤的力量;没有万人瞩目的舞台,却在幽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书写着生命最本真的勇毅。诗人将自然现象人格化,将生物本能精神化,使得这两句诗超越了对蝉的描摹,成为对所有追求突破、向往光明的生命的礼赞。
三、颈联铺展:露影霜姿凝清韵,柳岸桃源寄孤怀
"桃源夜沐寒蝉影,柳岸新妆白露间。"颈联转向蝉蜕变后的生命状态,以"桃源""柳岸"为空间坐标,以"寒蝉影""白露间"为时间节点,勾勒出蝉在光明世界中的存在形态,画面清丽而意境阔大。
"桃源"一词,让人联想到陶渊明笔下的理想国,象征着与世无争的精神净土。蝉在夜晚的桃源中舒展羽翼,"寒蝉影"三字既写出蝉羽的轻薄透明,也暗含一丝清寂孤高之意——即便是身处"桃源"般的美好环境,蝉的存在依然带着几分疏离于俗世的清冷。这"寒"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精神上的孤洁,是历经苦难后的沉静与通透。
"柳岸"则是典型的江南意象,常与送别、思念相关联,此处却与"新妆"搭配,写出蝉蜕壳后的焕然一新。"新妆"一词将蝉比作初妆的美人,既状其羽翼的鲜洁,也喻其生命的重生。而"白露间"点明了时间——蝉的生命多在夏末秋初达到鼎盛,白露降临之时,暑气渐消,秋意渐浓,恰是蝉声最清亮也最易引人感怀的时节。白露为霜,万物始肃,而蝉却在此时绽放生命的光彩,这种反差更显其生命力的顽强与珍贵。
颈联两句,一"夜"一"昼"("白露间"暗含白昼之意),一"静"一"动"("沐影"之静与"新妆"之动),一"隐"一"显"("桃源"之隐与"柳岸"之显),构成了丰富的意象张力。诗人以细腻的笔触描摹蝉的生存环境,实则是在构建自己的精神家园——桃源的清净、柳岸的明丽,既是蝉的栖身之所,也是诗人所追求的人格境界。而"寒蝉"与"白露"的组合,更在清丽中透出苍茫感,暗示着生命的美好与短暂,为尾联的升华埋下伏笔。
四、收束升华:晨风连角催高唱,乡音不改笑青山
"静待晨风连角起,乡音不改笑青山。"尾联以磅礴的气势收束全诗,将蝉的生命意义推向极致,尽显"大气磅礴"的气象,堪称画龙点睛之笔。
"静待晨风"四字,写出蝉在黎明前的从容等待。经历了黑夜的蛰伏,它不急于鸣唱,而是静候着晨风的吹拂——这风是自然的律动,是生命的召唤,更是时代的号角。而"连角起"三字,突然将意境从自然天地拓展到人文历史的维度。"角"是古代军中的乐器,常用来报警、号令,"角声"往往与边塞、征战、家国情怀相关联。此处将"晨风"与"角声"相连,赋予蝉的鸣唱以庄严的仪式感:它的叫声不再是单纯的生命宣泄,而是如同号角般的精神宣言,是对生命价值的宣告,是对时代精神的呼应。
"乡音不改"四字,是全诗的情感核心。"乡音"既指蝉独特的鸣叫声——无论身处何地,蝉的叫声始终如一;更象征着生命本源的坚守——即便历经千难万险,从地下到地上,从"故国"到"桃源",其内在的精神特质从未改变。这种"不改",是对初心的坚守,是对本源的回归,是历经沧桑后的笃定与从容。
而"笑青山"三字,更是神完气足,尽显豪迈气概。"青山"是永恒的象征,它见证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而蝉的生命如此短暂,却敢于"笑对青山"。这"笑"不是狂妄,而是对生命价值的自信——即便生命短暂,也要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即便力量微小,也要坚守自己的"乡音"。这一笑,笑出了生命的尊严,笑出了精神的永恒,将个体生命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尾联从"静待"到"高唱",从"乡音"到"笑青山",情感层层递进,意境不断拓展。蝉的形象在此处完全超越了生物个体,成为一种精神符号——它是坚守者的化身,是奋进者的象征,是在有限生命中追求无限价值的哲思载体。
五、章法与气象:七律形制中的天地格局
作为一首七律,此诗在格律谨严的基础上,展现出开阔的艺术视野和磅礴的精神气象,堪称"戴着镣铐跳舞"的典范。
从结构上看,全诗遵循"起承转合"的律诗章法,却又突破了传统咏物诗的局限。首联"起"于蝉的生存环境与生命困境,以"谁解"设问,引出全诗的哲思;颔联"承"其"行藏",追溯生命历程中的关键转折,以"辞故国""破重关"构建叙事张力;颈联"转"向蝉的现实存在,以"桃源""柳岸"铺展意境,暗含生命的美好与短暂;尾联"合"于精神升华,以"乡音不改""笑青山"收束,将个体生命与天地精神相连。四联层层递进,环环相扣,形成一个完整的生命叙事闭环。
从意象选择上,诗人将自然意象(烟波、林野、桃源、柳岸、晨风、青山)与人文意象(居士、故国、洞天、重关、角声、乡音)融为一体,既保持了咏物诗的"物"之特质,又赋予其"人"之精神。特别是"洞天""角声""青山"等意象的运用,突破了狭小的咏物范畴,引入了历史感与宇宙意识,使得全诗的意境从"林野"扩展到"天地",从"虫豸"提升到"精神"。
从情感基调上,全诗虽有"行藏数步艰"的沉郁,"寒蝉影"的清寂,却始终洋溢着昂扬向上的生命力。从"破重关"的勇毅,到"新妆"的焕然,再到"笑青山"的豪迈,情感一路升华,最终达到"大气磅礴"的境界。这种情感不是刻意的拔高,而是源于对生命本质的深刻洞察——正是因为经历了"数步艰",才更珍惜"意悠闲";正是因为坚守"乡音不改",才敢于笑对永恒的青山。
当代旧体诗创作中,咏物诗易陷入"见物不见人"的窠臼,或流于雕琢辞藻而缺乏精神内核。宋修杰的《七律·蝉》却以蝉为喻,写出了生命的韧性、精神的坚守与天地的大美。诗中的蝉,是诗人自我精神的投射,是所有在困境中坚守初心、在有限中追求无限的生命的缩影。它的鸣唱,穿越了林间烟霭,穿透了历史尘埃,最终化作一曲对生命尊严的礼赞,在青山绿水间久久回荡。
这,正是此诗的魅力所在——以二十八字写尽生命的千回百转,以蝉之微躯承载天地之精神,于细微处见磅礴,于幽微中显苍茫,堪称当代咏物诗中"以小见大"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