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树

作者：谢述连

      记得小时候，每年盛夏，当枣子褪去青涩泛起微微红晕时，我便日日蹲在树下数着日子。那待熟的红枣，在晨光里泛着晶莹的光泽，散发出一种清澈的香气，混着泥土与阳光的清新，深深沁入我的呼吸。最喜巧遇一场夏雨过后，枣叶上滚动的雨珠映着太阳的光辉，煞是好看。

      大人们看见我在枣树下候枣的样子，总会用长竹竿帮我打下几颗饱满的红枣来，我便拣了最大的一颗，小心翼翼地用牙齿剥开枣衣，那饱满的枣肉在舌尖溢出汁液，一丝青涩，一缕清香，再一抹甜腻，复杂的味道便在唇齿间化开，教我迷醉。

       村里的红枣树分许多品种，有的甜如蜜糖，有的带有独特的苦香。记忆最深的，是邻居家院中的那棵“苦枣树”，其味苦涩清凉，村里人说他那棵枣树，是多年前由山上的和尚所种，因而滋味特异。邻居总是在盛夏的早晨，从树顶摘下一篮子青枣，分给前来纳凉的村邻，说来奇怪，那些许苦涩中竟带着几分奇特的清甜，慢慢品来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老人们嚼着枣儿，絮叨着陈年旧事，而孩子们在一旁追逐嬉闹，声音惊动了枣树上的蝉鸣，那情景宛如一幅生动的乡村画卷。

       离家求学的那年夏天，我小心翼翼装了几包晒干的枣子带到学校。深红椭圆的枣干上还凝着未拭净的蜜糖，放在宿舍的抽屉里，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熟悉而甜蜜的气息。多年后，我在城里的超市里见到了包装精美的免洗红枣，红得发紫，颗颗饱满，可无论怎么吃，都不及老家精心晾晒的那份朴实味道。故乡的红枣一直在记忆中泛着清甜的光泽。

      院子里那棵枣树到底有多少年岁了呢？今年发现，它居然结果比往年更为繁盛，青红的枣子压弯了枝头，村里的几个孩子在树下捡枣子吃，欢笑声里我依稀看见自己当年的模样。夕阳斜斜地映照在老屋斑驳的墙面上，那棵枣树投下参差的影子，恍惚间我又听到大人们操着竹竿敲打枣枝的声响，听见枣子落在草席上的闷响，看见大嫂仔细地将鲜枣铺在竹筛上晾晒的身影。这些记忆如老胶片一般在我脑海里回放，带着经年的温热。

      现在每逢盛夏，我总会在梦里见到那棵老枣树。在梦里，我仍是那个踮着脚尖站在树下，等待枣子变红的孩童。醒后若手边恰好有一颗红枣，我一定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品尝。枣香沁入心脾的刹那，淡淡的乡愁便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升腾而起，弥散成一片温暖的云雾，轻轻包裹住我的思绪。这样想来，生活中的种种离愁别绪，在时间的长河洗涤下，终究会沉淀为对这个小小村落，对那棵老枣树最温柔的回望。

2025年07月25日

作者简介

     谢述连（笑章爷），江西兴国人，中共党员，经济师。曾在多种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多种类型的文章，多次获得各种奖项。退休后喜欢摄影和写作，容易触景生情，喜好借景抒情，用景物抒发不一样的情怀，用素笔书写不一样的人生，不唯书而书，只为抒而书。

（图文供稿：谢述连）

《新京都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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