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北国
王侠
你看到过第一片雪花落在课桌上吗?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看到了最厚的雪?你和恋人是不是在洁白的世界中打过雪仗?你是热爱飘落雪花或拒绝雪花的人吗?
雪,是北方冬天寄给世界的第一封信。它不贴邮票,不盖邮戳,只轻轻在窗棂上一吻,便让整座教室忽然安静下来。粉笔停在黑板上,老师的半截句子悬在空气里,孩子们齐刷刷望向窗外——那一刻,雪不是天气,而是一位来自远古的讲师。
从北纬三十五度向北,雪线像一支巨大的羊毫,蘸着天庭的留白,重新勾勒中国。黄河被轻轻合拢,像一条冻僵的龙,鳞片闪着冷铁的光;太行山收起苍翠,以苍劲的骨骼对抗天空;松嫩平原摊开三百里宣纸,任风把雪粒写成“沙沙”的草书。雪后的地貌,一律被简化为黑与白:黑的是树干、屋脊、乌鸦的翅膀;白的是一切,连炊烟也染上了霜色。这种极简的配色,让北方第一次有了哲学的意味——删繁就简,方能照见天地本真。
此时严寒是冻结与孕育的双面神,雪同时掌管着两种时间。它先让河流停表,把秒针冻成冰凌;又在麦苗的根须悄悄铺设水脉,为春天预埋绿色的炸药。北方农人深谙此道,他们在“猫冬”的炕头上计算墒情,把雪称为“被”——既是被子,也是被覆,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课本里有一篇课文也称雪是被子。这层被子越厚,来年的收割麦子的镰刀会越锋利。雪因此成为北方人的银行,存进去的是寒冷,取出来的是火焰是金山是珠宝。
诗人与作家从“燕山雪花大如席”到“雪落无声”描写的很多,李白写雪,是谪仙人的夸张:“燕山雪花大如席”;曹雪芹写雪,是宿命论的预言:“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而毛泽东写雪,则把个人胸襟嵌进一个崭新时代:“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还有: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当这些句子被一代代少年朗读,雪就不再是气象,而成为了中华民族记忆的硬盘了。它储存着“孤舟蓑笠翁”的独钓,储存着“林冲雪夜上梁山”的逼上绝路,也储存着“更喜岷山千里雪”的长征脚印。每一片雪花,都是压缩过的中国往事,使京剧都有着美妙的旋律与唱词:溯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望飞雪,漫天舞,气象万千!
雪是天生的,它是独特的六角形的宇宙模型,用放大镜看雪,就像用望远镜看星空。每片雪花都是六角的特级星辰,冰晶从中心向六个方向辐射,遵循着0.618的黄金分割。孩子们惊呼:原来数学藏在冬天里!而物理老师趁机解释:雪是水蒸气的“慢动作”,当温度降到零下十五度,分子开始跳一种叫“晶格”的圆舞曲。于是,一节枯燥的物态变化课,被一片雪花轻轻化解。
家在北方,母亲的补丁与父亲的脚印
在北方,雪夜归来的人,膝盖以下总是湿的。母亲把棉衣凑到油灯下,用锥子挑开冰碴,把补丁缝成一朵小小的雪花;父亲第二天清晨扫雪,铁锹在院子里推出两道弧,像给大地量体裁衣。那些补丁和脚印,后来都长成了孩子性格里的耐磨层——他们成年后离开故乡,每当在写字楼加班到凌晨,就会想起父亲那句:“雪不冷,化雪才冷。”原来家教的本质,是提前把人生必然经历的“化雪”告诉下一代。我们所以有胸怀大志,与祖国的教育与父母亲与老师的教育,密不可分!
雪亦是森林的羽绒服与城市的消音器,大兴安岭的落叶松知道,雪是最轻最暖的羽绒服。它把零下四十度挡在针叶之外,让松鼠的粮仓保持恒温。而城市里的雪,则像一块巨大的消音海绵,把汽车喇叭、工地电钻、邻里争吵,统统吸收进自己的孔隙。雪后的北京,连故宫的乌鸦都学会了压低嗓门——这是自然对文明的短暂调停。
世界在洁白面前应该人人平等,
雪代表一种公正。它覆盖贪官的别墅,也覆盖清洁工的工棚;覆盖中小学的操场,也覆盖打工人走的煤渣道。孩子们或许要花十年才能读懂这种隐喻: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力量,不问出身、不看分数,只在你抬头看天的瞬间,雪花便平等地落在每个人的睫毛上。
因而把对雪花的敬畏装进课文,不能止于赞美。老师要带领孩子做的最后一项作业,是带一个黑色塑料袋去操场,捡起那些被脚印踩脏的雪,装进袋中,挂在教室窗台。三天后,雪化成了浑浊的水。孩子们屏息凝视,第一次明白:洁白一旦被污染,连哭泣都是黑色的,便也不会有什么净土。这不是环保说教,而是让少年触摸“失去”的质感——敬畏始于具体,而非口号。
当最后一片雪消失于红领巾,春天来临,雪以撤退的方式完成教育。它从屋顶跳下,摔成一滴水;从枝头滑落,渗入泥土;从操场蒸发,变成云。孩子们的红领巾在风里飘,像残留的最后一点雪色。他们忽然懂了:雪不是消失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正如课本上的那些诗词、那些历史、那些地理名词,终有一天会化成他们的骨血,支撑他们在没有雪的南方以及一切地方,清醒的看到不是一切向钱看,才可能依然保持北国的祖国的挺拔与清洁。
由此,又想到学校中,一定要有雪花的课文,从中引导学生从“看雪”到“看见雪背后的文明、科学与伦理”。
德育渗透:利用雪的“公平性”讨论社会公正,利用雪的“转化”理解生命循环。
还可以跨学科链接:
• 数学:雪花分形与黄金比例;
• 物理:水的三相变化;
• 美术:剪雪花与留白构图;
• 音乐:聆听德彪西《雪花飞舞》。
当孩子们合上这篇课文,雪已不在窗外,而在他们瞳孔深处。从此,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只要想起“北国风光”四个字,就会有一阵清凉自天灵盖落下,提醒他们:
——做人,要像雪一样干净;
——做事,要像雪一样覆盖得彻底;
——做学问,要像雪一样,经得起太阳的质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