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龙屯堡感怀
周光天
贵州之行,美景胜迹目不暇接,如在画中,在诸多景致中给我感慨最多的要数天龙屯堡了。
据说,明朝初定,为平定云南叛乱,朱元璋从故乡安徽、江浙等地征兵30万,长驱几千里,几番厮杀后,局面得以稳定。为保边境长治久安,朱元璋始建贵州行省,将凯旋的20余万大军安置在贵州屯垦,分驻全省200余地,每处约千人,所住之地称屯堡。
遥想当年,无数精健的江淮汉子,来不及抚平元末天下大乱的战争创伤,即别妻抛子,深入岭南瘴疠之地,刀光火影之间,无数忠魂永远埋于客乡。本想回家与亲人团聚,怎奈国事大于家事,一手刀枪,一手锄头,士兵门开始了漫长的屯垦岁月,而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屯垦生活将一代一代流传下去。
军人屯垦戍边,本不是朱元璋的首创,曹操等人早有成功的先例,而之所以说到明初贵州的屯垦人,主要还是他们前后生活的巨大反差和屯垦生涯的长期性。晋末永嘉之乱后,北方先进的文化和生产技术逐步南播;至北宋末靖康之耻后,北方生灵、文化俱遭涂炭,江南逐渐成为经济文化中心,而此时“南蛮”之地已主要指两广、云贵等地。元末农民大起义的主战场亦在北方,江南所受破坏较少,当是富庶繁荣之所在。就在此时,温柔富贵乡里的汉子们却远征云南,凯旋后又滞留贵州贫瘠荒凉的四塞之地,再没有丝竹歌舞,再没有琅琅书声,再没有集镇里摩肩接踵的贩卖吆喝。有的只是穷山瘦水,满目荆棘,山魈鬼魅凄厉的叫声。
据此推断,男人们滞留屯垦,一定会带来又一波大迁徙――无数妇孺离开江淮赴贵州与亲人团聚,结成稳定的家庭细胞,共同戍边报国。自此之后,无数操着吴侬软语的男女们披荆斩棘,开荒辟土,广种薄收,聊以果腹。荷锄而归,吃过晚餐,舞罢刀枪,一家人举头仰望长空冷月,思乡之情油然而生,而这样的思念一转眼就是六百余年。
于是,为排解寂寞,自娱自乐,又为熟练军事,振奋士气,屯堡人的傩戏便演唱开来。傩戏剧情、化妆简单,唱腔豪放、苍凉而不乏悲壮,剧目也只是些金戈铁马、忠勇义气之类,决不唱那卿卿我我、儿女情长。可以想见,一个个屯堡人寂寞思乡之情均装在心里,如果再唱些思念“软戏”,又有哪一个能受得了呢?
食君之俸,忠君之事,本是皇帝与臣子门各自的责任。而无数屯堡人舍安逸就贫弊,自己动手,无须皇帝忧虑衣食,更上保皇权,下安黎庶,子子孙孙不穷不匮,当时何等的忠君爱国呀!
也许这无数屯堡人正如野地里枯荣绵延的野草,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可他们无时无刻地存在着,染绿群山。
“位卑未敢忘忧国”,应是屯堡人真实的写照吧。

作者简介:周光天,山东济南人,敬业乐文,作品散见于《大众日报》《当代教育》《齐鲁文学》《都市头条》等报刊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