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风铃响了第三遍时，他推门进来。
你盯着菜单的手指顿了顿，抬头时刚好撞上他的目光——他鬓角多了些碎白，你也剪短了留了多年的长发，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里飘着三分尴尬，七分熟悉的暖。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哪怕相见不如怀念，也想再见一面”，有些故事的结尾，总需要一次认真的碰面来画完。
“想再见一面”的念头，藏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里。不是想重续前缘，也不是要追问对错，只是那些没说完的话、没道清的别，像卡在喉咙的细刺，不碰时隐隐作痛，想起时硌得心慌。
你们曾是彼此世界里最懂对方的人，知道他皱眉是因为咖啡太苦，明白你沉默是需要一个拥抱，这些刻在时光里的默契，让“再见”成了心照不宣的执念。
见面的场景比想象中平静。你点了他从前爱喝的拿铁，他记得你要加两勺糖；他提起最近在学钓鱼，你说起刚养的猫总挠沙发，聊着聊着突然笑起来——原来分开这些年，你们都在按自己的节奏生长，只是某些习惯里，还藏着对方的影子。
聊到从前时，没人提争吵的夜晚，也没人说转身的决绝。他说“当年你总嫌我加班晚归，其实是怕你一个人在家怕黑”，你轻声道“那时总逼你说未来，其实是没安全感”。
那些曾以为跨不过的坎，在时光里变得柔软，原来很多误会，只是当时少了一点耐心的解释。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手背上，你忽然发现，那些纠结多年的“为什么”，此刻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这大概就是重逢的意义：让熟悉与陌生和解。他说话时手势没变，只是语气添了几分沉稳；你笑起来眼角的弧度依旧，只是眼神里多了些从容。你们是彼此青春里最鲜活的注脚，却也是如今生活里最遥远的旁观者，这种“熟悉又陌生”的距离，没想象中难堪，反而带着一种温柔的分寸。
遗憾是有的。遗憾没能陪对方走更长的路，遗憾那些“等以后”的承诺成了泡影，遗憾当年转身时没好好说句“再见”。但更多的是释然——原来放下不是删除回忆，而是能平静地说起过去，不再心悸，不再哽咽。就像风吹过湖面，起初涟漪汹涌，最终总会归于平静。
临走时他替你拉开车门，你抬头看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在图书馆门口等你放学。“我们都要好好的。”他先开了口，眼里是坦荡的祝福。你笑着点头，阳光落在彼此发梢，那一刻终于明白：有些相见，不是为了回到过去，而是为了给回忆一个温柔的收尾。
不是所有再见都要轰轰烈烈，有时只是两杯咖啡的时间，几句平淡的寒暄。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没道清的委屈，在相视一笑里轻轻落地。哪怕相见不如怀念，这一面也终究要见——不为续缘，不为纠缠，只为告诉当年的彼此：谢谢你曾来过，往后我们各自安好。
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告别：带着遗憾，藏着释然，把未说完的话变成一句“我们都要好好的”，然后转身走向各自的晴空。有些再见，本就是对过去最温柔的成全。
（文陋斋主）
换一换
